“工具还挺齐全。”
“那是,”尤倦悲从里屋搬出把小木椅,待郎月乖乖坐好,自卖自夸道,“你王夫子的头发都是我给理的,别说刘海了,就是烫卷我也能给你整出来!”
“所以隔三差五就跑去‘斗芳菲’给姑娘们烫头?”
“……你这个重点抓得不对啊。”
“不洁之人,离我远点。”
“晚了!老老实实坐着啊,再敢诋毁当心我蓄意报复!”
恐吓似的舞着手里的剪刀,佯装愠怒地眯了眯眼,正要动刀,小院的木门却被人一把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两道颀长的身影。
“诶?你们怎么在这儿?”
“你旷我的课就是为了来这院里跟那玩意儿私会?”明颂挠了挠脖子,好整以暇地斜靠在门框上,故意说些怄人的话叫尤倦悲发急。
“你有话好好说,我怎么就是个‘玩意儿’了?”
“啊对。你玩意儿都不是。”
“你这个人哪,龌龊。”骂也骂不过,只白了一眼,便又起身迎上前去解释一番。
“怎么弄的?”明颂蹲下身,抬手轻按了按额头的鼓包。
“不小心磕的。”
“真的?”
“嗯……其实是被人打的。”
“谁?”
“万远含。”郎月凑近了些,眉眼弯弯,“怎么,要替我报仇?”
“疯了不成。”否地不假思索,“为了个女人作怨,不值当啊。”
“……”
“起开起开!别耽误正事!”
趁其不备,尤倦悲照着屁股蹲儿狠狠来了一脚,明颂毫无防备地倒去一侧。王羡逸远远看着,不由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两人实在幼稚,就随意寻了个由头将尤倦悲支去了里屋,平了即将燃起的战火。
“你这大包,刘海也遮不住吧?”
“那可未必,看手艺。”
“你就这么相信他?病急乱投医。”
“不然呢?找你?我有心寻你你也得有那本事啊。”
莫名地烦躁。
明颂偏过头去,瞅着地面发呆,咬了好一会儿的下嘴唇,方下定决心似的夺过郎月膝上的剪刀:“我试试!”
“多逗啊,我求你试了吗?”
“没事。”
“长我头上你当然没事了!”
“唉。月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宁信外人也不愿信你明哥哥。”
明颂颤颤巍巍爬起身来,摇摇头,神情凄怆地背过身去,扶着院里的一棵歪脖子树不住叹息。
哪里见过这阵仗?才一个回合,郎月便缴枪投降。
“……那你要实在想玩,就、就来呗。”
明颂抿唇轻笑,而后小孩气性地咧了咧嘴,不像新入行的,倒似事做成了急于邀功的伙计。郎月视死如归地闭了眼,解了头绳,攥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绕圈打转。
柔柔地,轻轻地,耳后的小撮长发被拢在额前,微凉的指尖点触在眼尾眉梢,较羊脂白玉滑腻更甚。细嗅,恍惚还有些微兰草的暗幽清香。
极不自在地皱了皱鼻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下一秒额前的长发却被那不懂怜香惜玉的攥着猛力下拽一把!
“疼啊!”
“乖乖坐着,别乱动。”
郎月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明颂却故意无视她的不满,只柔力地借着拇指刮擦鼻翼两侧的碎发:“戳得难受是吧?”
咫尺之距。
“……嗯。”
什么嘛。
如兰清气,逐笑行唇。
“剪了啊?”
“哦。”
明颂动作极慢,只敢借两指夹住头发一厘一厘地剪。对于这样的新手,郎月多少是存了戒备,是以间隔几秒就会紧张兮兮地睁开眼睛看他。
“你笑什么?”
“你一睁,我心都慌了。”
蓦地,郎月面颊有些发烫。怔怔地望着明颂,不发一言。
这恼人的蛊虫。
“不是让你等我吗?”
这一声,惊得全神贯注的明颂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抬眸去寻,全然忘却手头还使着家伙。
“咔嚓——”
一丝不好的预感。郎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三人的面部表情。半晌,始作俑者才强笑着宽慰道:
“但其实你怎么都好看。”
“镜子。”
“镜子?镜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眼里的模样:十分娇俏,十分可爱。”
“镜子!”
尤倦悲忙不迭冲上前去,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夺过明颂藏在身后的镜子,媚笑着双手献上,十足狗腿。
万幸,不过是剪缺了一个角。
“你为什么不打他?”
“要打得过还等你提?”满是无奈,“别傻站着了,来修修吧?”
“需要我帮忙吗?”
“闭嘴吧你个绣花枕头!”
明颂自知理亏,摸一摸鼻子也便闪出了院。
“所以说人各有长,”尤倦悲洋洋得意,“看看吧!”
“嗯,得亏那小子手上有数,不然真不能出去见人了。”
“我说郎月啊,你公正一点好不好?这是我的手艺。”
“你有好手艺是没错,但他不是也给打了个底嘛。”
“你们这一家子真是哪儿哪儿都有理啊。拜服!”
“多礼。”
“好的不学,净学那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