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脸!”
一声怒骂,回荡在清寂无声的学堂里。
郎月死攥着海报不放,一双眼似能喷火。见状,围在桌前的一帮人却并没有就此收口的意思,掰开哆哆嗦嗦的十指,抽出纸张啧啧点头,还不住捂嘴偷笑。
“谁?谁不要脸?”颜九香进门便见一堆人包住郎月,还笑得不怀好意,一时来了兴致,“是有什么事吗?在外边就听见她骂人了。”
“咳咳!”谢蕙怀清清嗓子,煞有介事地晃了晃脑袋,“传言,传言啊。说七月二十六日,尤生布庄有一妙龄女子到访,同布庄老板郎情妾意,好不粘腻,被好事摄影师拍下了你侬我侬的缱绻三幕。
后被布庄老板高价买下,制成系列海报以作推广,并取名‘尤生,余生’,公开示爱,以表坚贞!”
“这些人都不看脸的吗!尤倦悲哪有那么好看!”郎月气得直踹桌腿。
“喏,第一张头低着,第二张是背影,第三张是侧颜。也就是我们在明夫子班上待久了的,才能认出他来。传鬼话的哪有兴致深扒这些啊,是吧?”
“个鬼!”
颜九香听得迷迷糊糊,走近,眯眼细看一番。
“这个尤倦悲,起这种名字,能不叫人误会嘛!光这样也就罢了,还配这些话!”焦头烂额,郎月趴在桌上长叹一口气,“啧,交友不慎哪。”
“话不能这样说,我觉得吧,这个名字取得很有水平!”
满满的幸灾乐祸。
“好心机啊。‘尤生’既指布庄,又可指他本人,代课那会儿我也没发现他有这一手啊?还什么‘何如结发系人间’,诶呦,真爱啊!”
“是了是了,还有这句,‘他看人间尽休明,却不知彼其本自另方天地’,这得是双向了吧?怎么郎月你跟尤夫子还有这段呢?也不告诉我们,真不够意思!”
郎月懒得回应,生无可恋地死瞪着窗外:“我非弄死他不可。”
“倒也不是不可以,”颜九香抖了抖海报,“我看你跟明生就挺登对的嘛!”
“……”
片刻死寂后,爆发出雷鸣般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绝了绝了,你也是鬼才来的!”
郎月被这帮活宝搞得没了脾气,笑得一颤一颤。
“诶呦,看她乐得。是吧,你也觉得明生还不赖吧?”
“……没有!”
“聊什么呢,还不回位。”一道男声响起,数人齐齐回身。
“哦哟,是命运呢。”凡鹭险些笑破音。
“哈哈哈哈!”
郎月嗔怪地白了她一眼,将头埋进了臂弯。
若是以前,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明颂兴许会觉得实在聒噪,太磨人。可经过几月的相处,他已然磨出了淡然视之的好性子。
笑了许久,郎月只觉脸有些发僵,抬头的功夫,却见万闻秋和钟毓绾的位子都空着,这才想起进班到现在都还不曾见到她二人。不由狐疑,以书掩面朝邻座微偏了偏头。
“谢蕙怀?谢蕙怀?”
“啊,嗯?”那位同在沉思。
“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有事吗?”
“她们今早来过吗?”
“没有。”
“那就奇怪了。”
“是很奇怪。”冷不防,明颂加入了对话,“生动的课你不听,偏好找人闲聊,是我不够有魅力吗?”
“……没有的事。”
“今天万闻秋,明天谢蕙怀。你总这样,搞得我很伤心啊。”
“明夫子,”颜九香挥了挥手,“在那儿缺失的,你在我这儿补!”
“你个死不要脸的!”周芳沐实在听不得这些话,红着脸搡了她一把,“闹什么呢,你盘丝洞来的啊?”
“哈哈!”
“嘁,我们明夫子可比唐长老铁腕多了,心也狠……”
见明颂笑而不语,众人胆也跟着肥了起来。
“夫子,听说你至今尚未娶妻,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吗?”
郎月闻言微怔。
“有的。”
“……”死一般静寂。
“不问是谁吗?”明颂头也不抬地翻着讲台上的笔记,无比坦然。
相较之下,哑口无言的女学生们便显得尤为惊惶了。跟失落没多大关系,只是觉得这样爆炸性的消息,整个榕城都没听人传过,他却愿意告诉自班学生,毫不避讳……
实在厚道,够意思,够朋友!
“是谁?”凡鹭木讷地吐出两个字,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郎月倒是淡然,只摇摇头,干瞪他一眼:想也不用想,定然又是挖坑引人往里跳!
“我啊。”似笑非笑开了口,转而同颜九香对视起来,“喜欢《西游记》?”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不、不是特别喜欢。”
“那讨厌吗?”
“不讨厌!”
“你会讨厌的。”
郎月强忍笑意:“悠着点,七十二回字多着呢。”
“那抄一遍就好。”
一时,颜九香不知自己该谢谁……
至此,众人清醒过来。三个道理:这种只适合登在画报上的美男子,能不调戏就别调戏;跟头总是后忘形一步而来;夫子的温柔,可能只对郎月一人。
面面相觑,兴味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