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郎月又拉着祖母聊了许久，直到缪卿查问功课，方记起配茶那档子事，这才匆匆回了屋，道上遇见附白也一并抓了走。
“瞧着心情像是不错，以为要闹上一阵的，”老太太松了口气，“信里三两句也说不清，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也是苦了你，只是先头商定的不是把先生请到家里来，怎的突然就入了学堂？”
“明颂的意思。借着教书的由头还在柏舟附近寻了新住所，独个儿住着，叫谁也别去打扰。这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于明颂，缪卿总是惋惜。
“明家那孩子，也是可怜人。”老太太点点头，一旁坐着的郎邻玉默默良久。
这厢气氛沉闷，那头郎月却忙得热火朝天。
“附白，去把顶层收着的竹叶取下来，冷蕊，找些桑皮纸来，把它裁开！”自己也没闲着，往桌上垫了层纸，将茉莉铺了大半，撸起袖子一撮一撮的装罐起来。
附白的差事简单，见状欲上前帮忙一二，却被郎月嫌弃不够细心，让去一边等着。时间费了不老少，终于到了包馅儿的环节。
“看清楚这三样各自的量，不能喧宾夺主。”郎月一边叮嘱一边小心翼翼地包。
冷蕊和附白看得认真，只因郎月平时配茶总把“主次”二字挂在嘴上。
“小姐，这是要送给谁的啊？直接分三罐不就好了，自个儿估摸着拿了泡呗！”
“一个朋友。”
“是万小姐吗？”冷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郎月前一日才提起过的万闻秋。
经她一提，郎月想起早间万闻秋课上偷吃包子的画面，忍俊不禁。
冷蕊只当郎月默认了，暗自高兴，为自家小姐交到了新朋友。
第二天，郎月早早便醒了，陪祖母吃了早饭才去的学堂，刚出家门便瞧见钟毓绾在外站着。
“早！”
“什么事这么高兴？”
“祖母回来了！”
“哦。是啊，昨儿父亲还同我说了的。”
钟毓绾很怕王老太太，总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存了冷淡与不屑，与对待郎月时的慈爱与宠溺完全不同。
郎月觉察出钟毓绾语气有些不快，想换个话题，突然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回过头去，万闻秋的一张大脸就在眼前，郎月生生遏住想要劈人的强烈欲望，右手抚上她的腰间，狠狠捏了一把。
“哎呀！不行不行，我怕痒我怕痒！”万闻秋嚷嚷着向后退，却未留意身后有人，回过神来才发现踩了谁一脚，慢慢地转身，缓缓地抬头，认出是昨天那位王羡逸王夫子。
王羡逸在心里默念了不下十遍：云淡风轻，云淡风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越过三人朝学堂方向去了。
“郎月！你害惨我了！”
“别怕呀，幸而不是明夫子。之后要再见着他，你绕道走不就得了！”
“……”
“好啦好啦，给你赔个不是，”明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袋，递了过去，“给你的。你这么爱吃小肉包，泡点儿茶，刮刮油！”
“给我准备的啊？这个是什么呀？”万闻秋看见吃的一下乐了，见纸袋里装着好些包得四四方方的小块块，忍不住想要拆一块来看看。
“拆什么拆，你回去再看，又不能干嚼！”郎月满脸嫌弃。
一旁的钟毓绾眼看她们嬉笑玩闹，莫名觉得自己很多余。
郎月无意一瞥，就瞧见钟毓绾面色凝重。
“毓绾？之前送你的喝完了吗？这款是我昨晚才配的，晚上去我那儿拿点？”
钟毓绾面色缓和了些：“不用了，我那儿还有，上回你足足送了我三大罐呢，哪儿那么快就喝完了呀。”末了还看了万闻秋一眼。
万闻秋一门心思在怀里那包东西上，听到这句话，冲郎月竖了竖大拇指：“三大罐哪？哇，郎月你阔气啊！跟你做朋友真好，嘿嘿！”
钟毓绾愣了愣，郎月将她面上一系列的细微表情看了个全，也是一愣。
“哎呀，光顾着说话，要迟到了！快走！”万闻秋一跺脚，腾出一只手拉了拉郎月，三人一路小跑，赶在明颂进门之前擦着他的肩奔了进去。
明颂觉得自己做人有点失败，竟然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向他问好……
到了下午，结束了一天的课程，钟毓绾正收拾着书包，万闻秋侧过身来：“昨天说好的，今天去胭脂铺！”
“我就不去了，有事，”郎月摇了摇头，“你问问毓绾，要不你们两个去吧？”
“我……”钟毓绾本想推脱，但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
“好吧。你等我收拾一下。对了，月儿你有什么事？”
“我？谷中堂那边，我得去一趟。”
“哦。”说着话的功夫，钟毓绾收拾好了，见万闻秋正巴巴地看着自己，看向郎月：“你好了没？一起走？”
“啊……没，我突然发现丢了个东西，可能是早上那会儿跑得急，掉学堂里了兴许，我找找看，你们先走吧！”
“哦，好。”钟毓绾点点头，下一秒就被万闻秋拖走了。
“那郎月我们先走啦！你自己路上小心！”
将二人打发走，郎月松了一口气。确定周围没有人，才往授课先生所在的办公室走了过去，明颂正准备走，一抬头就瞧见门外有人鬼鬼祟祟地站着，待认出是谁，只觉得好笑，随手抄了份报纸，作势要打她。
郎月条件反射，缩了缩脑袋，伸手去挡，却发现并未落下。
“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给你送茶。不想让她们知道，只等人都走了才敢摸过来。”
“你怕什么。受贿的是我。”
“那你又怕什么，明说不就是了。”郎月顿了顿，“瞒不久的。”
“缪姨和姨夫可是再三叮嘱，让我对你隐藏身份。如此，介绍的时候，我总不好说自己就是明家那个弃武从文的明颂吧？”
“单为这？不见得。难道……是此番回榕城，你不打算再以明家少爷的身份自居？”
只余沉默。
少顷，明颂倚门而立：“如果我说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