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你分好了,每次拆一小包就可以了。用料是:竹叶、茉莉、杭白菊。竹叶清心凉肺,杭白菊清肝明目,茉莉理气开郁。”
郎月有些自责,虽是一时疏忽,回想起来却还是觉得自己戳了明颂的痛处,毕竟他所经历的那些,自己多少也是知道的。实在不该那般推问。
明颂俯身,看向郎月的眼神带着笑意,却发现郎月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甚至向后躲了躲,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想起前一日在食摊上郎月的过激反应。
“我从小就惧怕亲密接触。”
郎月没说实话,她是惧怕异性的亲密接触,只不过觉得没必要和明颂细说。
明颂直起身来,虽觉不大对头,却也看出郎月不愿再提个中缘由。
“可曾取名?”
第一次,郎月不那么讨厌明颂的“云淡风轻”。
“夫子觉得‘啟明’可好?”
四月的风,携着醉人的暖意,熏得门外的连翘昏昏欲睡,放缓了进阶森盛的脚步。
“甚好。”
晚间,明颂从橱柜里翻出来老大一只透明的玻璃盖盘,搬去院子里,拆了一小包啟明茶倒进去,一边注水一边凑近了看茶汤的颜色。
“还是素雅些好,瞧着倒比‘落英缤纷’漂亮。”明颂自顾自地说着,未觉有人进了院。
拿起石桌上倒扣着的诗集,正待坐下,只觉藤椅被人猛地一抽!
幸而反应快,左手抓紧桌沿,一个扭身,以手里紧攥的诗集为武器,结结实实打了身后的尤倦悲一家伙!
“臭小子你下手也太狠了!”尤倦悲一边揉肩膀一边哀嚎。
“怎么都鬼鬼祟祟的你们!”
“都?还有谁啊?”王羡逸很是敏感,一下抓住了字眼。
“……没谁。你们过来做什么,别打扰我看书!”
明颂懒得解释,只想着快些轰走闲杂人等,难得晚风和煦,不见寒凉,品茗吟诗再合适不过。
“又不用你招呼,你看你的!羡逸啊,来,你坐,坐!”
尤倦悲狠狠地瞪了明颂一眼,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我们好心好意过来看你,茶都没喝一口就……”
尤倦悲扫到石桌上那只老大的盖盘。
“……此乃何物?”
明颂故作淡定:“茶啊。”
“敢问阁下,谁家泡茶用盖盘?”尤倦悲啧啧称奇,“都说文人多少有些怪癖,此番一观,确是如此啊。怎么,难道你房里连个茶壶都没有?”
明颂闻言扫了几眼,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儿滑稽,没忍住,嘴角又上扬了几分。
“这是我留学时候买的,觉得式样简单挺好看的。再说了,你不觉得花茶用这种阔口的透明汤盘泡,里里外外都透露出文人雅士的大家风范吗?”
明颂一脸鄙夷,似在推说不过是尤倦悲自己见识浅薄,少见多怪。
“这个先不论,折林啊我且问你,这个茶,你预备怎么倒呢?”一旁默默无言的王羡逸实在费解。
“等等。”明颂放下书,转身进了屋,再出来的时候院里站着的二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明颂手里提了个淡黄色的,状似小葫芦的东西。
尤倦悲和王羡逸眯眼看了半天,明颂像是故意吊他们的胃口,也不走近,只等两人实在好奇,凑上前才认了出来。
“这竟然真是个葫芦。”
王羡逸伸手去摸,却被明颂挡住:“你没洗手呢!”
“竟连打酒用的长柄竹舀都不是。”尤倦悲摇了摇头,低声对王羡逸说道。
王羡逸颇感好奇:“这怎么用?”
“我书房里挂了些小葫芦,从学堂回来以后就挑了个品相不错的,对半切开,又打了两个孔,穿了根绳子。你们看,成品是不是很像打井水用的提桶?”
“……”
“……”
未见回应,索性演示起来:“就像这样……诶,看!这水就提上来了,多有意思!这样比较有趣味性!”
“在外这些年,你受苦了。”
“往后倒也不必这样消磨时光,榕城你也是有朋友在的。”尤倦悲强忍笑意,拍了拍明颂的肩膀。
“去去去!”明颂有些反胃。
“咳,这是郎月给你配的?”王羡逸两手背在身后,俯身看了看,“看着像是比之前那款好,我来点儿。”
“郎月?谷中堂的郎月?”
“嗯。”
“我听羡逸说过你们俩的事儿,小姑娘年级尚轻,不想竟有如此见地,实在不凡啊。”
“我俩什么事?”
“学堂辩论啊。还有你蹭吃蹭喝的事……”尤倦悲挤眉弄眼起来,一脸不怀好意的奸相。
“起开,”明颂推开他,“别乱说话。”
“嘿嘿,开玩笑嘛,明夫子光风霁月,心底最是澄明不过。”
“喝你的茶。”
被明颂“冷言冷语”地对待惯了,倒也不生气,接过茶一饮而尽:“不错嘛这,有名儿吗?”
“啟明茶。”
“倒会取名。”尤倦悲点了点头,“可有禁忌?”
“我问过,她说‘竹叶生津止渴,利小水’。”
“这是功效啊,我是说禁忌。”尤倦悲一时摸不着头脑。
“人家不是说了吗?”王羡逸笑出声来。
“???”
“意思就是肾亏起夜多的就别喝了。”明颂夺过尤倦悲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石桌上。
“……啊。这丫头,这丫头说话很留情面啊,”尤倦悲反应过来,顿时哑然失笑,“你这学生实在不错,跟你一样邪气。真想会会她。”
“这倒不难,”王羡逸吹开茶杯里浮着的竹叶,迅速抿了一口,接着道,“我有意办个诗社。明颂,叫你这个得意门生也来听一听。”
“她不会过来的。”
“为何?”
明颂想起下午的事。
顿了顿:“性情寡淡,不擅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