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那只刮擦着沙发边缘,步步逼近的猫,忽闪着一对圆若樱珠的眼球,在萦转不止的生人气息间,来回来去试探。猝尔昂起头颅,蹦出极尽慵懒,却不难析出敌意的噪叫声。
“大章,来我这儿!”万闻轻咳一声,俯了半个身子去够那条毛茸茸的小尾巴,后将肥猫拖拽到了自己跟前。
因着先头姚茹休的那一问,实在有绵里藏针的嫌疑在,钟毓绾很难说服自己不去多想;
是以一番纠结,反倒误了回话,再不敢抬眼与之对视,只状似新奇地朝万闻秋笑了笑:“它叫‘大章’?”
万烈铮似是读报读得有些眼胀,摘下眼镜,借两指柔力搓按了几圈眼窝。万远含目不转睛地看着,见不曾将目光渡去钟毓绾身上,终是松了一口气。
“……嗯,名字是我母亲取的。”见直接跳过那一问,转而同自己闲话旁的,万闻秋显然也是一惊,不由替她捏了把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姚茹休身上。
钟毓绾暗道不好,只恨自己多嘴,不该问那一句,眼见那颇令尴尬的一问见篇就要翻过去了,自己却又绕回了枪口前,现下是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猫是十月生的。”
蓦地一声,未有料想中的不快与尴尬,只从容不迫地就方才那一问作答,好似此前发生的事情并未放在心上。
“我只知道三月暮春,四月孟夏,从来不知原来十月还有大章的说法。”
“这是书画提款中的月份称谓。”见母亲没有展开来说的意思,万远含简要解释道。
“……啊,是这样啊。”臊红一张脸。
消停不过片刻,淅沥复又生。
在葱茏馥郁的灌木丛间,在蔓生高墙的爬山虎里;在静谧无言的长街之上,在澄湛清皙的明瞳之中。
“毓绾丫头,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留下吃顿饭吧,回头我差人送你回去。”
“谢谢伯父,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样太麻烦你们了。”
“我听秋儿说你喜欢吃‘美人肝’,便叫备下了。”
姚茹休轻扑小扇,悠然起身,“到底还是六月里。这雨势虽不大,但若淋着了,少不得要病上一两日。”
万远含按了按钟毓绾因局促不安而微握成拳的左手,却被近旁的姚茹休看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不见惊惶,甚至从容不迫地加了几分力道。
“带她四处看看,别再闷坏了的。”姚茹休只淡淡地扫了二人一眼,并没有过多情绪表露。
而后有客来访,未有言语却俱是面色凝重,万烈铮见状似乎并不意外,只领着一行人朝二楼书房所在的方向走。
“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随意逛!”
“这一天的雨,你逛一个我看看。”
“要不怎么说你是兵鲁子呢。古人但逢雨雪天,总会雅兴大发吟诗一首。你如今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怎就没半点风花雪月相与话衷肠的觉悟?跟你处可真是太无趣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她乐了吗?”
两道目光齐刷刷对准了一旁看热闹的钟毓绾。
“啊……我、我乐的!”
“你这也太言不由衷了。”
“万闻秋,你很闲吗?功课做完没?”
“啧,你这逐客令下的,专往人心口上飞刀子。真是一点儿水准也没有!”话虽如此,一阵嘟囔过后,却也还是老老实实回了房。
一时间,偌大的客厅只他二人立在中央。
钟毓绾时而垂首扭捏不安,时而悄摸四下打量,正道无聊,便见万远含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
“对了,方才瞧你父亲像是不大高兴,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小事,”沉吟片刻,“我带你去楼上看看?”
“好啊。”
十指相扣。他含情脉脉,她笑意盈盈。
“这就是大少爷相中的那个小户女子呀?”见二人行出好远,本就不甚稳重的仆人,立时撤了勉强维系的沉着相,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你别说,那丫头还真有几分姿色,难怪少爷被迷得五迷三道!”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喝个咖啡都能出洋相,小门小户的,到底是上不了台面!”
说话的是个模样俏丽些的,眼神哀怨,话间净是藏不住的酸味。
听她这样说,先头议论的那几个不住地抿嘴偷笑,只暗里递了眼神,再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你们几个在这儿瞎说什么呢?”
张婶自玄关快步走近,一脸戒备地看了眼二楼拐角位置。见无异样这才收回视线,神情严肃地斥责道:
“天大的胆,主人家的事岂是我们能议论的!
阿珍,我不管你对少爷存了怎样的心思,只希望‘身份有别’这一条你能牢记于心,别失了礼数坏了规矩,叫外人觉得我们万家的家仆都是些缺管少教,爱在背后嚼人舌根的长舌妇!”
“可她也是下人的女儿,也没有比我高贵到哪里去,既然她可以,那我……”
“你若是肥水,自家田哪还会有外出另寻的道理?”
“你……!”
“阿珍啊,少说两句吧,你也不想想楼上那位是个多标志的人物。我要是男的,见了也会心动!”
“好了,”张婶冷声呵止,接着道,“这些话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别传去外边儿。”
见身后消停了,这才迈动步子上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