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转回身,不见踪影。
男人渐行渐远,唯覆裹了阴鸷与讽胁迫意味的狂辞,肆无忌惮地舂撞在石巷每一寸冰冷清寒的青砖上。
不过粗鄙之言,本无甚清奇,只是油然而生一股不安,颇令慌错。附白眼眉轻皱,不做深思,当即垂手将礼盒摆在人户门外的台阶上,快步追了过去。
只是树影斑驳,男人瘦削的面庞隐掩在光点浮跃的槐叶间,模模糊糊,叫人看不真切。正待细看一番,却对上了视线。
“有事?”
“没,认错人了!”
见笑得坦荡,丝毫不见心虚,瘦高个不过粗略打量了一番,也便转过身去。
附白暗里摇了摇头,琢磨着此前并未见过此人,懒得深想,挪动步子便要往回走,却听得一道沙哑低沉的男声在后方响起。
“谁啊?”
莫名的熟悉感,促使他再一次刹住了步子。
接话的那位虽隔着距离,且只偏了半个身子,却也能瞧出:体型微胖,山根较高,脖颈处似有伤疤。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道伤疤,心头涌溢着难以名状的不安。正欲上前,却被近旁瘦高个的无言凝视叫止了步。
“哈哈,是我认错人了!”丝毫不为所动,好似素来坦荡。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哼着小曲,转身朝钟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小子你认识吗?我怎么瞧着有点儿眼熟?”
“不认识,”瘦高个摇了摇头,转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在外说话办事小心点,别再给人抓住把柄的!”
良久,见听不来再多,巷口默立着的少年郎自漆黑角落缓缓行出,抱臂斜靠在槐树下,一双眼眨也不眨地死盯着踪迹渐远的两个男人。
月色朦胧,很难言说是碍着天下清景过分安柔,不忍疏放灼目晖光;抑或是惧怕可怖面容,唯恐四目相对萦惹惊悸。
“是我想多了?”附白低声自语。
直至行人路过,这才记起巷子里还放着郎月托他代交的衣物,赶忙去寻,见未曾遗失不由松了口气。快步赶去钟家,路上想着刘萍母女怕是已经睡下了,到了门前却见檐下照旧是灯火通明。
“附白?你怎么来了?”彼时刘萍正坐在天井里,见他拎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进了来,立时放下手里的针线,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这是什么?”
“小姐叫我送来的。”
听见动静,房内的钟毓绾合了书本,一脸莫名地寻了出来:“你怎么来这儿了?”
附白却是懒得重复,向刘萍道过别便往回赶了。钟毓绾好似并不意外他这样爱答不理,只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见刘萍抱着个盒子笑得合不拢嘴,一时有些气闷。
“里面装的什么?”
“你日日夜夜盼着的东西!”刘萍神秘兮兮地眨巴着一双眼,指了指礼盒布条上绣着的‘尤生布庄’四个大字。
“这是……旗袍?”揭开盖子,提出衣衫一阵轻抚,口声满是讶异。
“这‘尤生布庄’的衣裳,用料就是不一样,绣工也细密!哎呀,要说郎月这孩子啊,真是善解人意,晓得你礼拜天要赴万家的宴,不忍叫你被人耻笑,竟花大手笔去替你买了件旗袍送来!”
回应她的,却只是淡淡地一声轻笑。
“绾儿你可算是遇到贵人了!”
“她同尤倦悲是朋友,想来也是给了优惠的。”
“话不能这么说,”刘萍嗔怪地白了她一眼,“又不是理之自然的事儿,人家念着你,说明是真拿你当朋友看待的。”
“你怎么知道?”
“什么?”
“没什么。”淡若无事地绕去里屋,“我先试试。”
晚风习来,刘萍紧了紧肩头愈渐轻透的素色披帛,望着窗内神情淡漠的钟毓绾,心头漫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慌错。
“这么快就回来了?”
郎家后院,见附白迟迟不曾归来,冷蕊只当他是在外边儿同一群不学无术的鬼头厮混。正打算出门抓他个现行,威胁一番,叫替买一些吃食,走出没几步,便见他晃晃悠悠地进了来。
一时懊恼,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这叫快?八成我死在外边儿你都不带急一下的!”
“少耍贫!”嘟囔着别过脸去,“小姐等你好半天了,快去回话。”
“等会儿,”急急拉住胳膊,“我有事要跟你说。”
“又想耍什么花招?”
“不是,我今天见着两个男人。”
“……”
“你这是什么表情!”
“稀罕,我今天也见了一个男人!”
“谁啊?”闻言,附白惊得瞳孔放大,抓着胳膊的手,也不由加大了几分力度。
“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