魉话未说完,竟消失不见。
獠“看”到,魉被突如其来的一道虚无闪电击中,瞬间灰飞烟灭。
是的,如今拥有魂纹命符的她,如果死了,也会是如魉一般的下场:
彻底消散,轮回不能。
闭上眼睛,额前魂纹命符连连闪动。
过了许久,她才睁开眼睛,随手往身上一拂,原本荧光的身体顿时幻化出服饰装束。
她把藤弓背在身后,沿溪流向下而行。
……
魂纹命符,魂界天道法则具现化物,洞悉记载魂界一切。
凭借此符,掌符者可任意穿梭魂界及其中各小界,并可依循其法则之力来吸纳魂力。
但每次更换主人,魂纹命符便会回归最初,呈现“无”状态,只会留下最原始的讯息,需要掌符者重新收集记录。
世间皆有定数,魂纹命符也是如此。
此符共计一十八块,散于魂界各处,静候有缘人。
且永不增损。
掌符者既拥有了常人难有的天道眷顾,便亦要承载与此相当的重重劫数,此所谓“天有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掌符者生前虽能叱咤魂界,死后势必灰飞烟灭,再难轮回。
但天心难测,绝路中仍会给予一线生机,然生机何在?
未可知,
未可知……
……
从魂纹命符中只是了解了细微末节,已是头痛万分。
獠喜欢简单的,直接的,如现在这般搅得脑子里乱乱的,她很烦,也非常不喜欢。
但关乎性命的事,她总是很认真的。
既然知道自己没有死,她就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魇界?”
她轻声呼唤,脑海便浮现许多讯息:
魇界:
极恶之梦,负戾之界。
昔日神灵执念演化,成混沌星漩,于魂界游荡,吞噬各小界。
魇界可藉由魂纹命符召唤进入,但要破界而出,若不能得神灵执念认可,便只能以海量魂力冲破魇界壁障。倘若于壁障中魂力耗尽,便会泯灭心智,魂化魇奴,浑浑噩噩,永世沉沦。
魂纹命符隐入眉心,獠向四周张望,决定先找些吃的。
魂体状态的她,需要魂力以作补充,在魂界,只要演化出生机的“生灵”,皆可补作魂力之用。
眼睛一亮,她涉水至浅滩,竟从溪流中拔出一柄青剑,小嘴顿时噘起,“还以为是刀呢。”
她下意识地随手抛下,甩到半空还未出手又拿了回来,歪着脑袋,“那家伙是用剑的。”她往边上的岩石上一捅,轻轻松松就刺了进去,“咦,还蛮好用的。”
又看向水中,眼睛一亮,“鱼!”她便将青剑凑近脸上:
“喂,不要让我失望啊……”
她竟将青剑狠狠砸去!
……
魇界之外,魂界虚空。
血黑白三棺相连,魑、魅俱是沉默。
突然,两人额前符纹一闪而逝。
魅凄叹一声:
“魉,不会再回来了。”
“黑白无常!第三阎君!第六阎君!你们做的不错!呵呵呵,哈哈哈哈!!!”
魑恨声悲笑,忽又掩面痛泣: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一时意气”
“魑,这不关你的事,是他们太卑鄙了!”
扶着魑的肩转过面对着自己,魅同样是泪流满面,她一字一句道:
“是他们的错!”
“不!不是的!魅,如果不是那时候我分心于那把剑,魉就”
“魑!住嘴!这件事永远不许你在魍的面前提!”魅骤然厉声喝道,“你若是为了她好,就永远不要提!”
魑浑身一颤,伸手抚上白棺,情绪渐渐平息:
“魅,你说的对,我不会再提了。”
“魍受伤太重,我们先回炙炎川吧。”魅柔声说道。
“嗯,好。”
一阵沉默。
“魅,你听说过吗?这个‘獠’?”
“之前我从未听说魂界有么这一个人。”
魅摇了摇头,又面色凝重地道:
“这个人居然可以迫使魂纹命符抹去数万年不曾改的‘魉’,而重刻‘獠’……想来定会是个难缠的人物……”
“难不难缠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他既然不愿承认‘魉’,那也就是否认了魑魅魍魉万年的羁绊,从今以后,那便就只有魑魅魍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魉’,就永远只属于魉了……”
魑就此沉寂下去,忽然又愧然而道:
“说来惭愧,认识她们万年,我竟不知道她们在魍魉之前的名字……魅,你一定知道吧?”
“……那篇……《九歌.山鬼》……”
魅轻声吟唱: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留灵修兮憺忘归……”
魑侧耳倾听,凝望星空,梦呓而语:
“月幽篁……月忘归……”
……
魂宫,幽若殿,为第三阎君忘川掌有。
大殿之内,宛若星空银河,明灭不定的星光下,六人虚空交谈:
“魉已灰飞烟灭……獠?如此霸道之人,诸位可知?”
“不知。”
“不知。”
“不知。”
“不知。”
“第六阎君呢?”
“本君也从未听过。”
气氛凝滞数息,忘川缓缓又道:
“此人如此恣意妄为,胆敢破坏魂界数万年法则,本君建议……诛灭!”
“可!”
“可!”
“可!”
“可!”
“然而本君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哦?第六阎君说来听听?”
“呵呵,那獠既然弃‘魉’不用,势必令魑、魅、魍三人心存怨恨,这与我魂宫有利无害。如此棋子,弃之不用,岂不可惜?”
“那第六阎君的意思是?”
“由本君亲自出马,说服其加入魂宫。”
“若他不肯,第六阎君又该如何?”
“若不肯,就由我第六阎君奈何亲自出手,将其诛灭,拿回魂纹命符!”
“好!如此,我等静候第六阎君佳音!”
……
不多时,从幽若殿中出来一个青年男子:
男子身穿紫色绸服,散发披肩,左手持卷,右手负于身后。
他信步而行,风度翩翩。
突然他脚下一滞,“魇界?居然还在魇界?难道当时魉没能逃出来?呵呵,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你若能自己出来,便是还有一份能耐……若出不来,本君又何苦为一个废物而奔波劳苦?”
“也罢,本君还是先去找第四阎君吃杯酒。”
说着他便一个潇洒地转身,踏步虚空,渐行渐远。
……
当北洲的大部分地方仍刮着呼啸寒风,飘洒着鹅毛大雪的时候,青丘林海却是一片明媚。
辰时才过,那天空皎洁无云,数道七彩虹光跨过天际,飞鸟振翅其间,林海显得一片安详宁静。
踏、踏、踏、
“咦,这么巧,二位小友,我们又见面了。”
在姬长歌嘴角,又挂起那坏笑的弧。
独孤灭焚闻言气得差点吐血,脸上作惊喜状,心下却忍不住连连吐槽,“你大爷!从卯时起你就一直追着我们不放啊好不好!”
“真巧啊,姬前辈的事办好了吗?我们实在是”
蛮触瀛台说了一半,被捂住了嘴。
“我们俩个因为有点私事,就先出来了。”独孤灭焚一脸讪笑,“前辈这是要回去?”
“是啊,出来几天了,诸事不顺啊,想回去了……”姬长歌又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独孤灭——风说.”
蛮触瀛台觉得自己反应实在是太快了,要是寻常人,指不定现在就说漏嘴了,所以他得意地朝身边“害怕”得一直哆嗦着的男子咧嘴爽朗地笑了一下,以示自己的才思机敏。
这才继续独姬长歌道:
“独孤灭风说要请我去血盟城喝酒,所以……嘿嘿!”
“血盟城?”姬长歌意味深长地笑道,“真巧,我也是要去血盟城。”
独孤灭焚本来十分郁闷,又被那傻缺队友气的不轻,此刻听闻姬长歌竟也要去血盟城,顿时心中大喜,“嘿,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这可是你自找的!”
心思一转,他当即摆出一脸十万分的诚恳真挚:
“既然如此,前辈何不与我二人同行,一路上也有人陪着说说话……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如此……”
姬长歌作一沉吟,便洒然笑道:
“也好。”
三人便有说有笑地向青丘外走去。
“呵呵,未来几天,又可以不那么无聊了。”
嘴角勾勒的那一抹坏笑,越发地耐人寻味了。
……
闻鳞呆呆地望着手中青布包,一脸的匪夷所思。
明明他昨晚全都吃完了,然而今天,好端端的又有十块黍糕躺在里面。
这是我的错觉吗?
还是昨晚是错觉?
“闻鳞,你醒啦,”谷玄秀闻着味道就摸了过来,“咦,好香,是吃的吗?”
“是獠之前去蜃界所得的化物,一些黍糕……可很奇怪,我好像昨夜都吃完了,今天这布包里又变出十块来,这……”
他把黍糕往谷玄秀面前凑了凑。
“嘻嘻,闻鳞,这会儿阿秀是真的确定獠还活着呢!”
谷玄秀把一块黍糕放进嘴里,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嗯,果然好吃!”
“难道这黍糕和獠之间有什么关联?”
“当然有关联,”千屠娇娇在闻鳞身边坐下,迅雷之势抓起五块糊进嘴里,“味道果然不错。”
“在下也听前辈们说过。”
诗奴也走过来拿了两块,一块递给了举父:
“能带出蜃界的化物,皆表示了闯入者的一份执念。化物若为食物,只要其所有者执念犹存,那化物将食之不尽。”
“所以獠一定还活着!”
谷玄秀喜滋滋又摸了一块。
闻鳞转头看勾魂夺魄,“獠还活着,”他喃喃道,“真的她还没死……”
“所以贼小子你就放宽心吧,吃好喝好,养好身体,说不定你那妹妹自己就会”
赤冉刚把最后一块黍糕扔进嘴里,闻鳞突然转头盯着他看,便纳闷道:
“贼小子,你盯着我干嘛?”
闻鳞突然将青布攥在手里,又一脸悲壮地向树上撞去
咚!
赤冉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向其他三人看去
果然……
“难道……这次也怪我?”
“谁让你吃了他最后一块糕!”
千屠娇娇冷冷说完,转身就走。
“哈?额,这位小哥,这次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吧?”
“在下内急,先走一步。”
诗奴急退。
“女娃儿?”
“大叔你好自为之吧!”
阿秀姑娘摸摸索索地随孟极走远。
“……”
再次仰面栽倒,这一次,他倒也没哭出来。
只是他想不通,想不通这好好的一个小伙子,为什么动不动就要去撞树呢?而且为什么每次都要连带上他一起倒霉呢……
难道是……
突然坐起,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弄腮,赤冉脸色数变,神情更显凝重。
他起身,走到谷玄秀身边。
悄悄地问她:
“女娃儿,俺想问你件事,所谓命里相克的孽缘,是怎么一会事?”
“哦哦,那话可就长了,大叔听阿秀慢慢和你说啊……”
“好好好!你快给俺说说吧!”
两人又坐到一处。
“这老流氓!”
望此一幕,远处千屠娇娇恨声骂道:
“他要敢碰我的阿秀一下,我非一戟劈了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