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曾见过长安城里的平阳长公主是如何送他的舅父上战场的,不舍也好担心也好总归无一不是满面愁容,
霍去病挑眼看向改变眼前这个女子的那个人,他像个木头,站在原处一动不动,霍去病看不懂他,也看不懂眼前的女子,只是沉了沉双眸便上马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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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这一干人等又没有遇到客栈,几个大男人或靠着树或枕着草便睡下了,霍去病依旧是围着火堆拿着棍子在弯弯曲曲的画着些什么,在月色的掩护下,他那一贯没有表情的脸被火光照的柔和了些,素心白日里坐的全身僵硬就想着下车来走走,一下车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二月天颇寒,靠近火堆坐在霍去病对面,他眉头紧锁着低头思虑着什么,便凑过去看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霍去病有什么动静就又偏着脑袋向霍去病看过去,正巧霍去病将身上披着的黑色披风扔给她,继续刚才的样子开始琢磨地上用树枝画的地图
扰了人家的清净素心有些过意不去,站起身来将披风上的尘土拍了拍走过去递给他也不见他接,依然在紧盯着那些弯弯曲曲的线,
素心有些好奇,就靠过去看了一眼地上弯弯曲曲蚯蚓一样的线,越看越觉得熟悉,将手中的披风胡乱披好,拿过他手中的树枝也不管霍去病的反应就道‘朔方向西北,乃是高珊,高珊正西方是居延,再往前走便是龙城,单于王庭所在之地了”,
这些年他老是单枪匹马的进入大漠深处探路,大漠放眼望去一片无垠,看惯了大汉的亭台楼阁便觉眼光开阔顿生豪气,可只有真正踏上过那片广袤得人才知道这其中万千的凶险,这小小丫头竟看一眼便看地貌来,道‘距历代将军记载,胡人铁骑十分了不得,在边界做乱时总是有影无踪,你个小丫……姑娘,小姑娘是怎么了解大漠路线的?’
素心叹口气道’这些年我那个爹呀四处采药,可别看大漠贫瘠,多得是中原没有的药材呢,’说着便又坐在了火堆旁
“将我丢给卫将军,看来他以后是不必再去采药了”
胡地形式已然明朗,情报系统也以成型他自是不需在为地图之事东奔西走了,霍去病在心里想着这句话却又没说出口,借着月光打量着素心,问道‘长安可还有什么亲戚朋友?’
素心百无聊赖的摇摇头‘不知道,朔方城还不叫朔方郡的时候我就在朔方郡了,这么些年也没见爹爹走个亲戚什么的’,
长安是个什么光景她一无所知,了听是在卫将军大捷后方入军营,“也不知道以后卫将军会如何安置于我,长安。。。既名为长安,安身立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这一番话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在回答霍去病
听得霍去病有些忍俊不禁,长安城虽然大,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容得下的,一届弱女子哪儿来的心气儿说能在帝都安身立命的大话?但是如果自己愿意出手援助的话她倒是的确可以过得不错,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素心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道‘看你衣着不凡,你这般年纪看上去也不像是有军功之人那应该就是家境十分殷实,能在军中来去自如应该是出自官宦人家,至于是那位将军之后我就猜不出了’
‘……’霍去病支着脑袋目光复杂的看着素心,实在不知道这人是傻还是傻,见惯了长安趋炎附势之人便也习惯以此心去思量他人,这女子既知道自己出身不凡也不知道讨好讨好自己?
素心却以为这好心人是在为她一是担忧呢‘你不必为我忧心,卫将军既然接了我这烫手山芋那自然是会接到底的,总不至于不管我不是?何况爹爹现在好歹是从军了,还有军饷什么的’
你的卫将军既把你这烫手山芋扔给我了,也确实不会不管你,如此说来你在长安举目无亲就更要为你操心了,霍去病也就不为她头疼,“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思无益”
素心会心一笑,看了霍去病一眼便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起身上了马车,悠扬道:“明日还有路要赶,快早些休息吧”她倒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霍去病却看着马车有些怔怔的出神,长安里有最美艳的舞姬,最甘醇的美酒,有最可口的美食,以及……最难以看清的人心,
她一贯如此吗?想起生离的家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伤感,既然未来不可预料那么就走着瞧,做错事了就道歉,这份坦然和豁达在长安城里实在是少见的很,这丫头,有点儿意思
霍去病这家室其实说不上好或不好,小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小姨夫乃是当今圣上,舅舅卫青更是如日中天,官封大将军如今还封了侯加上娶了大汉的长公主,可是这霍去病出身又实在是不好,尤其是在这一步一贵人的长安就更不好了,
其母卫少儿乃是当今皇后的二姐,正儿八经的国戚,后来嫁给陈章为妻可霍去病却姓了霍,他也曾问过母亲期中原由可卫少儿总是岔开了,单单这一个姓氏便给足了长安城里的公子哥儿们嘲笑他的由头,虽不屑争辩什么可到底是少年血性,后来索性不再追问,可也慢慢养成了个少言少语的寡默性子
便又目光复杂的看着那辆马车
一路颠簸中素心倒也不觉得辛苦,依旧是看看书,在无聊了也就是趴在马车窗檐上发发呆权当是浏览风景了,一路的随从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思,打马到了她的车窗前道‘匈奴人好马,你可会骑马?”
趴在窗沿上看风景的素心抬起黑白分明的双眸,眼里堆满了无辜,且又十分诚实的回道‘不会’,
素心虽然成心气人家却也没撒谎,自幼长在匈奴,可爹爹教的是的是大汉汉字守的是大汉的规矩,还真就没教过她骑射,那随从一脸的狐疑明显是不信,
素心莫名其妙道‘匈奴人善马我又不是匈奴人,何况朔方郡是大汉的朔方郡又不是匈奴的朔方郡,你问我作甚?’
这话说的何其诛心,匈奴与大汉长达数百年的战争大汉又一直处于下风,这数百年里送去求和的黄金白银,美玉佳人成百上千,朔方城最开始是在大汉的土地上的,后又被匈奴夺了去,如今卫将军又给拿了回来,
本来那随从就是觉得送个姑娘回长安耽误了他报效国家的机会,可没想到素心这寥寥数语便像是成了他灭了大汉的威风涨了匈奴志气似的,把自己气的不轻又说不什么出话来为自己找回场子,哼了一声又打马而去在队伍的最前头,也不觉得走在主子之前有什么不妥,
不紧不慢的霍去病显然是听着了这次对话,心下笑道:小小年纪便嘴上不饶人,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又看她这般牙尖嘴利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娇弱,便又差车夫加快行程,这一队人马才终于有个个赶路的样子来
正是春盛时节,一路上已能看到柳绿花红,开始见到了朔方郡所没有的楼房瓦舍,偶尔路过市集也能见到好些她没见到过的东西不住地惊呼。
那小随从之前吃了瘪,又正在十三四岁这么个耍小性子的年纪逮着机会自然是要以牙还牙的,道‘见到朵花儿见到株树也大呼小叫的’
素心觉得这孩子十分的不敞亮,却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只道‘你若是也曾在沙漠里行上几天几夜的路你也会为了花红柳绿的景象欢呼的’
小随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有些难为情,开始反思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太过难堪,便折了几根柳枝给她,别扭了半响才道‘女孩子怎么就喜欢写花花草草的东西?你拿个罐子瓶子的装上水,这么插着它就能活了’
军中的好儿郎从来都是善恶分明的,素心的身份虽然十分隐秘但是军中所学也不难猜,不过是心照不宣的避而不谈罢了,
大漠气候恶劣,匈奴的骚扰让朔方的地方官员都避之不及何况是要进到这大漠深处,想要在朔方蛰伏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对于素心这样的人他原本是最钦佩的,大汉因为有了素心这样忍辱负重之人才将边疆守得固若金汤,一开始只觉得护送她回去十分麻烦,但这毕竟不是她的过错,忍不住骂自己鲁莽
素心明了了他言语间藏着的善意,也不多计较,接过柳枝插在装水的皮囊里准备到了长安在做处置,看着窗外那些陌生但是新奇的东西,开始想起了爹爹,在这样美丽的地方长大,如何去习惯那漫天风沙?
毕竟是孩子心性,怎么看都看不够忍不住想把那些新奇的玩意儿全都搬进眼睛里才好,
总算是到了长安了,素心掀开车帘扶着马车一跃而下,样子实在是笨拙,几个随从忍不住的又想笑她被她一眼给瞪回去了,转而看先那牌匾觉得好生奇怪,便疑惑道‘霍府???’
霍去病因身份尴尬并不和其母卫少儿和继父陈掌一起居住,便为他置了这处宅子,霍去病不曾作答可早已候在门口的管家陈叔却来到霍去病身旁道‘本以为公子这一去怎么也得数月,没想到竟这么早就回来了’
素心哑然道‘少爷,这是你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