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远微遮了面目从后门转出,早有仆人听从前吩咐,将马儿拴在了后面小道上的一株杨树上。秀禾微掀窗户,见小姐解缆拉辔,一脚蹬上,绝尘而去,兀自在屋内走来走去,帕子皱的不成样子。
秀远快马加鞭沿小道行了一阵,有山突兀回环,罗翠黛,列青蓝,洞云缥缈,涧水琴华,峦若千山外,岚光一望间,恁高的一座山。秀远翻身下马,将马系于山脚一株矮树上,低头看了看,便拾步向山中而去。走了没多远,遇着一片松林,高侵碧汉,森耸青峰,亿奚形如盖,虬幻势若龙,茂叶风声瑟瑟,繁枝不透光影。秀远取出火折子,点了一盏小小的灯,如萤火在林,小心向得前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出松林,却发现早已红日西沉,鸦鹊奔林高嗓,斗柄指南。回望过去,透过重重松林,似见山寺寂寥,玩银灯、佛前点照。秀远深吸了口气,抬头分辨了下方向,回忆着以前贪玩时看过的那布巾,与之前东借西阅的附近地图,向北走去。肚中已闹翻天,忽见前方竟出现一庄,青瓦屋,白泥墙,桑麻揽月,榆柳成行,山鸡鸣竹坞,野犬吠村坊,淡藩烟笼草舍,轻盈雾罩田桑。秀远先是吃了一惊,没奈何腹中叫饥,又身无余粮,免不得就此上前叩问一番,已顾不得许多了。走近前去才发现有一老者立于门前,须眉皓白,头秃无发,身披白布袈裟,慈眉善目,望将过来:“施主来了,阿弥陀佛。”秀远心内更为讶异,看这神态,好似在等自己一般,忙双手合十:“大师有礼了。”
“等施主等了一十六载,先请进来坐吧。”
秀远心惊问道:“大师何人,何故在此等我?”
“一切自有因果。施主长途跋涉,想必饿了,先请用些斋饭吧。”语音将将落下,屋内桌上已排异皿奇杯,珠吞壮成异果,玉盘簇就珍馐,精致异常。
秀远作揖谢了一番,才缓缓落座,吃了几口,才发现都是豆腐青菜所做,但其滋味却鲜美异常。不禁多用了些。起身再次拜谢师傅,就要辞别而过。
“二十年前,世间传闻北域王因缘巧合,得一串珠子,生死人肉白骨,灵力非常,俘获人心,兵不血刃统一了北域,却在一个夜晚,此珠消失不见,无人知晓其去了哪里。”
秀远停了脚步,转身急切问道:“大师何故突提此事?难道大师知道其下落?”
“你来不就是为此么?何故还问贫僧?”
“是的。我是小时候贪玩,课间闻得哥哥得一鲤鱼,其状甚怪,被他那群狐朋狗友撺掇,杀了此鱼,我不忍见之,上前哭缝伤口,有一布巾忽从鱼口中吐出,记载了此事,故来此寻找。”
“善哉善哉。善得善缘,此珠与施主颇有缘分。”说着,手指一点,秀远手腕处多了一串五彩斑斓的玉石珠子,颗颗晶莹温润,使人心气祥和。
“施主小心收藏,切莫露于人前,我教你几句,可将珠子隐于体内。”说罢,几句密语入耳。
秀远手抚珠子喜不自胜,猝然拜倒:“多谢大师,我用完之后,会马上来还你的。”
“种当日因,结来日果。施主不必言谢。”话语未竟,已是行消雾散。
秀远张目四望,却是已立身于松林之外,月色杳杳,花影摇动。慌忙低头看去,赫然一串彩玉仍系于腕间,想起大师的殷殷叮嘱,遂念了几句诀,珠子果隐入了体内。收拾一番,秀远踏月而行,忽的脚下一紧,一个网兜头罩下,听得有人围上来,然后就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嘿,又出来一个,完了吧?”
“嗯,第六个了,完了,可以收工回去交差了。”
“也不知这鬼山里到底有什么,年年抓人来寻。”
“嘘,噤声,被大人知道,小心你的狗头。”
“我就说说嘛。”
“唉,你说,今晚过后,明天去哪儿放松放松。”
“小点儿声,小心这娘们听了去。”
“刘二刀,这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的药你还信不过。”
“哈哈……”
“主子,慈安寺后山这几天有动静,南疆又有人行动了。”一间昏暗的屋子,只有一根蜡烛颤颤巍巍地照亮一小片,一人黑衣黑帽坐在椅子上,面巾盖住了大部分脸,角落里一个影子在汇报。“我们要不要……”
“不用,稍微透漏一下,我们等着看就行。”
“可是,我们不要探探她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些年锲而不舍的。”语气迟疑。
“关我们什么事。要损失也是他们大燕损失,咱们只需关键时候助助威就行了。”声音慵懒而惬意。
“是。”
却说秀禾左等右等,眼见着,夕阳消柳外,斗柄指南,夜穿初鼓,也不见小姐归来,不免焦心异常。后山有鬼的传说在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再顾不得小姐的吩咐,却也不敢大张旗鼓,只叫来了小全,急言小姐出门后山玩耍,至晚未归,隐去了小姐后山寻物的事。
小全一听急红了眼:“你怎么不跟着?让小姐一个人乱走,出了事你负担得了?”
“那怎么办啊?要不回府告诉老爷吧。”
“等等,先不能告诉老爷,让老爷知道了,再有个什么”
“那,那怎么办?”
“我先过去找找,你说是往后山方向去了?”
“嗯嗯,”秋禾连连点头,边卷起裙角,“我也去。”
小全顾不上她,推开门就走,秋禾连忙跟上,一路跑跑停停,远远地小全看见一匹马在围着树打圈,不时喷几下鼻子。小全一眼认出这是小姐的马,急急上前,往前望去,一片漆黑,哪里有半个人的影子。等了一会儿,小全知这样不是办法,回头和秋禾低低细语了几句。秋禾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