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迷秦相应难辨,蝶梦庄周未可知。一灯如豆的绣房里,帘幕重重间,传来阵阵呓语:“啊,好痛……”
“小姐,小姐,你又做噩梦啦,快醒醒,醒醒。”睡于床榻边的丫头急忙起身,就着那朦胧微光与清冷月光,掀开帷帐,见自家小姐满头大汗,神色痛苦,不禁急了起来。顾不得许多,由轻轻呼唤,变为使劲儿摇晃着床上女子的手臂,慢慢地那女子才安静下来。
宁秀远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一脸急切、满脸泪痕的秋禾,疑惑不已:“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小姐吓死奴婢了。呜呜……”
“我?我怎么了?”边说边随手抹了一下额头,一手湿漉漉的,稍微一动,发现后背凉飕飕,这才发现全身都是汗。
“小姐一直喊着好痛,小姐,又做噩梦了吗?你瞧,手这么冰凉。”
“梦?”宁秀远缓缓闭上眼,有一幕幕碎片从脑海中闪过,却怎么也抓不住。使劲儿地摇了摇头,仍是一无所获。她睁开眼,再无了睡意:“秋禾,陪我说会儿话吧。”
“嗯,小姐想说什么?”
“我昏睡了一天,母亲今天身体好些了吗?”
“小姐,”秋禾看了一眼秀远,才小心翼翼继续说道:“太医今天也来了,和之前请的大夫说的一样。”说完,又偷偷瞧了一眼秀远。
果不其然,宁秀远脸上蒙上了一层担忧:“明早和我一起去慈安寺,记得把我那套蓝色男装带上。”
“小姐带男装做什么?不是去上香?”
“让你带你就带,哪儿那么多废话。”
秋禾吐了吐舌头,忙低声应了。再抬头时,却发现宁秀远又已入睡了,轻手轻脚地为秀远盖上被子,也转回塌下休息。
晨光微熹,有汲水声咕噜噜在寂静中响起,昏暗的雕梁回廊上,当先一人手提一盏气死风灯,引着身后一女子缓缓前行,有细碎的话语在风中幽幽传来:“小姐,去上香业不用这么早吧。”
“你懂什么,我是要上第一炷香,要等待才显心诚。”
“可是……”
“没什么可是,到爹书房了,你在外面等我。”
“是。”
前方书房,灯火通明,有家丁把守,看到宁秀远上前,忙行礼。
“我爹在里面吗?”
“老爷在。”
“恩。我进去找我爹。”
“是。”忙上前敲门。:“老爷,小姐来了。”
“嗯。让她进来。”威严而沧桑的声音传来。
宁秀远也不用别人,径自推开门。关好门后,转身坐在下首。
宁将军头也不抬,手仍在不停书写,“这么早,远儿有什么事儿?”
“爹,女儿想去慈安寺为母亲祈福,特来跟爹爹禀告。”
“嗯。好孩子。”将军抬起头,战场多年的风霜刀剑在这位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脸上可下了纵横交错的痕迹,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那俊逸的轮廓。“不过,要等天大亮了再走。让阿福给你备车。”
“爹,不用了,我骑马过去就行。”
“胡闹。大家小姐,出门不好好坐轿子,天天嚷着骑马,成何体统。”眼看又有发怒的迹象。
“好了好了,爹,我会让福叔备车的。”
“嗯。让你哥派人随身保护着。”
“是,那女儿先告退了。”
“嗯,去吧。”
“福叔,备辆车,我要出门。还有,把赤隐放开,让小全骑着跟着。”
“小姐,老爷不许您出门骑马。”福叔苦着脸看着自家意气风发的小姐。
“谁说我要骑马了?让小全骑。”
“您的马,他一个奴才怎么能骑?”福叔的脸越来越苦了。
“我说能就能,快,再说就赶不上上香了。”
福叔无奈地摇了摇头,套好马车,让马奴牵出马,将缰绳递给小全,边指挥众人,边叮嘱小全,“一会儿注意小姐安全。”不知小全在心里嘀咕:小姐骑术比我好得多呢,哪用得了我。边连声唯唯应诺。
慈安寺位于京师北面郊外,外植半里杨树,因着慈安寺前方丈普度众生,在一次大灾前坐化己身,救了无数黎民百姓,而被众人供奉,甚至于皇宫里的娘娘亦前来祈福,故香火鼎盛,不可言说。
到得慈安寺,天已大亮,因着非年非节,又是大旱,故而香客不多。秀远下了马车,一径往寺内行去,先去了金刚宝殿上香祈福,后至经殿听大师讲了早课,中午用了些斋饭,秀远推说乏了,借了寺庙专为达官贵人女眷上香多日所准备的厢房,径自进了去。
秋禾跟上,随身掩了门,回头却见自家小姐正焕装束,不禁大急:“小姐,你要做什么?”
“哦,去后山。”慢条斯理地整了整紧束的衣袖。
“后山?”秋禾这一惊非同小可,音量大了许多。
“嘘。你这死丫头,那么大声做什么?”
“不是小姐,好端端的,你去后山做什么?那儿是禁地呀,小姐。”秋禾越发焦急起来。
秀远已经换好了男装,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折扇,敲在秋禾头上:“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为那个东西来的。不然你家小姐吃饱了撑的来这儿。”
“小姐,你可千万别胡来啊。自大师坐化,皇上便封了那地方。而且,听说那地方闹鬼,可怕得紧。小姐,你……”秋禾已慌得六神无主,恨不得多生几只手来,好把小姐牢牢抓住。
“哎呀,我的秋禾。我悄悄地去,寻着了就回来了,怕什么?母亲的病越发重了,或许真的只有那东西能救了。你莫要拉我。”秀远说到后面,已自双眼雾蒙蒙的。
秋禾不忍,上前道:“小姐,秋禾陪您去吧。”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这罗衣纱裙,再拖慢了我。”
秋禾低头瞧瞧那软底绣花鞋及地长裙,再看秀远脚上皂靴,利落束踝裤子,无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