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
点灯熬油到天亮,张之初也总算是吃着麻辣串,喝着红枣枸杞茶,在这一摞摞的古籍里伸了个懒腰,拿了一眼手机,四点三十一,长叹一声,“老了老了,熬不动夜了。”
跑去洗漱台那拧开水龙头,张之初仔仔细细地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掐指一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印堂泛红,双颊带粉,红鸾星动,有正缘之象,但人中隐隐发黑,这是要有灾啊。”
看到这张之初一拍洗漱台桌子,嘴里念念有词,擦干手,又不知道从哪掏出三枚硬币来,蹲地上就开始卜卦,就差点念什么,天灵灵地灵灵,祖师爷显显灵了。
一系列程序之后,张之初蹲在地上沉思,看着那三枚硬币的散落情况跟走向,“早已注定,姻缘天定,福祸相依,九死一生。”
“这是个什么玩意啊,这福祸相依我也就认了,还给我搞什么九死一生,”张之初大手一挥,将那三枚硬币划到了一边去,扶着洗手台站了起来,“那你倒是给我那一生在哪啊,我真的是信你,老娘我算命给自己算就没准过!”
然后掏出一张补水面膜来,敷上面膜上床去了。
而A市大学这边,文菲她们宿舍内情况不是很乐观。
如今的于语,顶着黄言的未婚妻名头,堂而皇之地住进了黄家。
宿舍里就剩了如今正在睡觉的文菲,醒来坐在桌旁化妆的姜黎,还有邹欢。
凌晨五点整,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大学校园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声,划破了这将红日的黎明时分,也冷不丁地惊醒了正在梦境中的人们。
这发出尖叫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在那化妆的姜黎。
“大半夜的你喊什么,”文菲这个起床气也不是盖的,一脸的嫌弃,开口就是一副炸了毛的小猫模样,“你不睡觉,人家不睡觉的啊!”
“那个,你看……”姜黎一脸惊恐地看着阳台上的人影,一只手指给文菲看。
“大惊小怪的做什么,”文菲循着她的手指扫了一眼,看着阳台上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因为没开灯天色又黑,“八成是邹欢在阳台上,你叫什么叫!”
姜黎一听这话,撇过头来看了一眼邹欢的床铺,这不一看不要紧,一看吓得连手中的眉笔都给扔出去老远,“她,她,她……”
“她什么她,你这么大个人了,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文菲坐起来,白了床下的坐着的姜黎一眼,“那床上……”
这位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躺床上昂面朝天,睡得正香的,不是邹欢是谁?
那阳台上……
文菲跟姜黎齐刷刷地看向阳台,窗户开了一个边,隔着半透明的门,那分明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像是坐在窗台上,又像是被站在窗户边上,反正忽高忽低,极其诡异。
“文……”那个“菲”字还没喊出口,姜黎直接被文飞一个手势制止住。
示意她先不要说话,姜黎看着文菲翻着自己床头的东西,神情凝重的模样,也就屏住了呼吸,一边留意着窗台那位的动静,一方面又观察着文菲的神情。
终于,在姜黎这个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的时候,文菲从窗缝里抠出一个锦囊来,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的笑容,然后翻身下床。
“嘘~”
文菲冲着姜黎来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猫着腰披了件衣服就下了床。
“那天之初给了我一张驱邪符,告诉我让我有事直接拿出来,你别害怕,”文菲跟姜黎一个蹲着一个坐着,小声地说,“待会我拿着这个,咱俩一块上阳台看看,邹欢还睡着呢,万一把她弄起来,发出点什么动静就不太好了。”
“我害怕。”
姜黎听完这话摇着头,一脸的抵抗。
“我们这主动出击,总比在这等着强吧,这阳台上还指不定是个什么牛鬼蛇神的,我们怕他们,他们还怕我们呢!”
“我害怕。”
“别害怕,我们不是有之初给的驱邪符,你想想张之初是个什么人物,那可是出了名的,你又不是没见过,她能跟那什么说话。”
文菲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与姜黎的畏畏缩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是……”
“可什么是啊,”文菲穿好披在身上的衣服,将锦囊里那叠的方方正正三角形的道符拿出来,“你要是不跟我去,待会要是那玩意害怕我手里这道符,跑进屋里来,我可不管你。”
“那,”姜黎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咽了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紧紧地看了阳台一眼,“我跟你去吧。”
“成,你可跟紧我。”
话音刚落,邹欢床上传来嘤咛一声,文菲听到这动静,一皱眉头,这可别是要醒了!
姜黎跟文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询问的意思。
“走,速战速决。”
那邹欢就是可能单纯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文菲说干就干的性子,真的是随了张之初十成十,怕拖鞋有动静,真的是连棉拖都不穿了,光着脚踩在宿舍那个地板砖上,凉的很,可是也阻挡不住这货心里的热。
“跟紧我啊。”
姜黎一只手拽住这文菲的大衣衣袖后半截,一边也学着文菲,不过她脚上还穿了双袜子,踩在地板上还差点滑到,蹲稳了身子两人就缓缓前进。
你们懂那种像是做贼,又怀着去捉奸的心情吗?
对的,就是那种七上八下还得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心情。
此刻这俩就是这个心情。
近了近了,那人影好像还是在窗台上,文菲强摁下心头越发的不安,还有一丝丝强烈的兴奋感,回头看了姜黎一眼,看她也紧张兮兮的,还安慰人家。
“没事,待会我一道符拍过去,你就躲我身后。”
姜黎没说话,就只是像是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文菲右手掐着符,左手悄悄拧上门把手,深吸一口气,眼一闭心一横,“哐”一声就把那扇门给打开了。
等到文菲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跟姜黎都愣了。
因为阳台上空荡荡的,除了她们晒的衣服鞋子,还有被风吹动的窗帘,哪里还有个什么人影,看见这个情景,文菲站了起来,拉起姜黎,走进了阳台。
“我就说嘛,我手里这可是驱邪符,什么妖魔鬼怪见了我都要跑得远远的,别害怕。这都是小case啦!”
拍拍手觉得大功告成的文菲,还颇有成就感地扫视了一圈阳台,确信真的没藏着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就要去上厕所。
可是话还没出口,文菲感觉到后面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袖,“拽我干嘛,姜黎?”
“那个,”姜黎稍微侧着脸,一副不怎么敢回头的样子,只是敢用眼角的余光盯着那扇门上的一处,“你,稍微回回头。”
“我回头干嘛?”
虽然是这么说,文菲还是回了头,结果看见屋里那位的时候,差点没吓得叫出声来,得亏这姜黎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这文菲将要喊出来,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脏呀。
那吊在邹欢床顶的天花板上,头发披散着,浑身上下乌漆嘛黑的,借着这校园内微弱昏暗的夜灯,看着那身上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泥,而且总感觉那头发都要往下掉泥块,不知道真的是以为掉泥坑里刚爬出来。
文菲跟姜黎也算是大体上真的看见了真面目。
此刻的邹欢毫无察觉,继续仰面朝天的睡着觉。
这俩人在阳台上吓得是瑟瑟缩缩,俩人相互搀扶着,相互架着,生怕有一方先腿软,给直接坐地上。
“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文菲说这话的时候,都带着哭腔,整个人没了一开始那种兴奋劲。颤颤巍巍地掐着那道驱邪符,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
可那乌漆嘛黑的那位,正缓缓地将头扭了个一百八十度,正对上邹欢那张安然对的睡颜,头发跟邹欢那头随意披散在枕头上的头发,交缠在一起。
那张脸跟邹欢的脸,简直可以说是脸对着脸,面对着面,就差连鼻尖都要对上鼻尖了,这看得阳台上的文菲跟姜黎是大气不敢出一声,俩人眼观鼻口观心。
“文菲,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嗯,你小点声,把邹欢吵醒了,它能吓坏了。”
“那个什么,文菲,你不然给之初打个电话吧,问问她这事怎么办!”
“啊,也行,”话说到这,文菲一摸口袋,手机没带,“我手机可能放床头了。”
姜黎一愣,一摸自己的口袋,再一看自己桌上,那发着微弱的手机屏幕光芒的,不是自己手机是什么!
“咱俩都没带手机,这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个时候了,咱俩还能硬上啊,等着吧,估计她也不能害邹欢,要是想害邹欢早就下手了,等着吧,估计天亮就走了。”
话都说到这了,姜黎也不好说些别的什么了,只能半依着那个白瓷砖贴的冰凉的墙壁,跟文菲相互半撑着身子,看着那吊在那黑不溜秋的那位。
也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久,久到文菲跟姜黎站到了脚都麻木了,尤其是文菲,因为下床太着急又怕出声音,连拖鞋都没穿,现在觉得整个人脚踝以下都是没知觉了。
终于,床上那位伸了个懒腰,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