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几声自远而来的犬吠声,成功打断了这两位不挑时间不挑地点,还特别不挑食,也打断了张之初纠结于,看了会不会长针眼这件事情的思考。
“这是谁家的狗啊!”
大约是天下土狗一般黄,那矫健的身影奔驰在山间的小路上,若不是这几声叫声出卖了这狗的来处,估计张之初顶多能看见一道黑影,“嗖”地一下从蹿过眼前。
那大黄狗狂奔而来,说巧不巧的跟这俩路上就不正经的男女一条路,反正得抱好看戏的心态,被叫葛花的那位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叫唤得嗷嗷了。
不过,一般来说狗鼻子这么灵,万一要是闻出点什么,循着气味找到自己跟赵镜观。俩外乡大半夜出现在这瓜田李下的地方,会不会被集体讨伐,然后随便按个什么罪名先给送走啊!
想到这,张之初使劲摇了摇头,“不行,不能暴露身份。”
“什么?”
赵镜观并没有太多的注意力在身边的张之初上,更多的时候是扒着草丛,看着那不远处的动静,所以对张之初莫名来的一句话没怎么听清楚。
“管他呢,如今三十六计,保命要紧!”
然后赵镜观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自己脑门上像是被贴了个什么东西,然后极为小声却清丽的女音传入自己的耳朵,只见张之初额上贴着张黄道符,双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遁无影,形无踪,所见非尔所见,所听非尔所听,隐!”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外面那俩位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黄狗给吓破了胆,草丛里的这俩位已经贴好了隐身符,要不是赵镜观右手传来的微湿汗意,就连他这个当事人估计都怀疑,自己身边这位是个什么人物了!
“出去再说,你先别动。”
手心中隐隐好像被人写了这么八个字,然后那手中的温热感觉再次传来,赵镜观像是看到自己面前的一个模糊的身影,圆圆的脑袋正趴在那草丛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的动静。
而之前额头上的那道符咒,正巧搭到自己的鼻尖,挡住了自己的半只眼的视线。
外面的情况此刻也是不容乐观。
那大黄狗已经到了那俩人的跟前,可人家俩人还衣不蔽体的,葛花将一边的风衣外套一把扯过来盖在身上,牛仔褂男就连忙提上裤子,还特意往后爬了几步,将那名夫人完完整整地暴露在大黄狗的眼神杀之下。
“李二狗,你个杀千刀的!”
听到这张之初一挑眉,果然言情小说诚不欺我,这猥琐男都有个不一般的名字。
“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的,你把老娘大半夜弄这来,要啥啥都没有,这现在还打算让我喂狗?你是个什么玩意,你个狗娘养的!”
呦呦呦,这还就骂上了。
“葛花你个sao娘们,贱蹄子,倒是还有理了?这石瓦村谁不知道你整天勾搭这个勾搭那个的,你敢说着村里哪个地痞流氓不跟你有一腿,整天穿这样子不就是给男人看的,呸,你自己是个婊子,还在这立什么牌坊!”
这你来我往,这俩人刚刚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就开始相互揭老底吐槽开了,啧啧,看得张之初此刻真想嗑把瓜子,以慰自己目前的看戏的激动之心啊!
可惜这个时候,好像口袋里真的有出门的时候抓的瓜子,可是会打草惊蛇的吧!
伸手默默拍拍脑门上的隐身符,姐姐啊,你可千万别跟着这夜晚的山风私奔,妹妹我真的会伤不起的啊!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可这俩明明就专挑脸打,专揭短处。
不一会儿,那两道身影就撕扯了一块了,闹的那叫一个不可开交,葛花就直接往人家脸上抓,叫李二狗的就直接扯自己身上那女人的头发,张之初是真的担心啊,担心这两位滚着滚着一个不小心,滚下山不算什么,就怕往自己这滚,连累池鱼。
可是大黄狗并没有进一步怎么样,他就那么蹲在那,后腿坐在地上,前肢支撑在地面上,眼神盯着自己面前撕打在一处,目光发出莹莹绿光,在这黑夜之中尤为吓人。
“这符时间?”
“撑得到他们走。”
“你确定?”
“嗯。”
这边张之初赵镜观因为贴了隐身符的缘故,不能说话,可能会被外面的两人一狗发现,也不能靠眼神交流,毕竟这两人目前状态谁都看不清楚对方,所以俩人只能依靠掌心写字交流。
张之初并没有想那么多,比如说赵镜观怎么会相信隐身符这种东西。
再比如说,可能会待会夜探坟地要发生的见闻。
最后比如说,自己的身份要不要告诉这位,会不会吓到这位。
只是事态紧急,这是目前能实现的,最好的抉择。
外面的一男一女打得是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吓死手,张之初真的怀疑那个血可能往溅自己身上了,只好随手捡起一土块,随便往他们那个方向一扔,“汪!”
这狗倒是聪明,直接叫了一声,还是颇为凶悍的一声,哼,这下那俩位住手了。
“狗大仙,我错了,我不应该大半夜来这地方打扰您的清静,请您原谅我吧!”那葛花直接“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双手抱头,嘴里说出的话倒是很令人惊讶。
“对的,大仙,我也是被这个婊子迷昏了头,才大半夜跑进了大仙的地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这初犯的份儿上,原谅小人吧!”
这一个叫大仙可能是吓破胆了,可是这两人,都吓得抖成个烂筛子,就有待考究了。
“呜...汪。”
被称作大仙的大黄狗,低呜了一声,看起来就像是思考一般,然后极其简短地就回复了一个字,头一歪直接不看那俩了。
“谢谢大仙,谢谢大仙,谢谢大仙。”
于是,那俩连哭带拽的赶紧求饶,扯着自己的衣服,划拉着因为大打出手而掉的东西,一溜烟地就往来的方向跑。
那模样啊,就像是后面有个哥斯拉?
大黄狗大仙并不葛花跟李二狗落荒而逃的背影,反而在他们跑远之后,将头慢慢转了回来,起身一步步地逼近了张之初他们藏身的那个草丛。
“千万别失效,千万别失效,千万别失效。”
张之初自言自语碎碎念着,毕竟这隐身符最近刚研究出来,性能有些不稳定,时常灵时常不灵的,这也是情急之下贴上了这玩意,谁让权衡之下这是手头最省事的方法啊!
一双莹莹绿光的眼睛正对上张之初的双眸,吓得张之初赶紧抽回手来,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捂住额头上的那道符。赵镜观只觉得手中那温热柔软的物体陡然抽出,抬头正对上那草丛外那双射着绿光的眸子,想起那手的主人在没有贴符咒之前,约摸着这大黄狗的目光应该对上了她的眼睛吧。
一颗心不自觉地加速跳动,就连这颗心脏的主人都不知道它究竟为何,只是想起她,却说不出来想起她的什么,脑子还没有考虑这种想法的定义,身体跟心脏却先一步行动。
张之初甚至觉得,这大黄狗已经看见了自己,那双泛着莹绿的眼睛在自己面前放大,再放大,然后整个世界仿佛都是那双眼睛,可是那丝悲伤究竟从何而来,张之初下意识地攥紧了嘴巴,一股痛彻心扉的悲凉自心脏而来,毫无阻挡地流淌进身体四肢,就连指尖这点细微的地方也不曾放过。
就像是你在机场等一艘船,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在一场场的登机广播之后,你终于明白了这个浅显的道理,出门要去码头,却发现,你所在的这地方不光没有海,连条小溪小河都没有,不会有船的存在。
如今的你已经没有机会再去等船,因为连它来的可能性都绝对为零。
张之初想伸出手去,摸一下这大黄狗身上打结的皮毛,就摸一下,或许是因为这不知为何漫天而来的悲伤,也或许是因为她下意识的觉得这只大黄狗不会伤害自己,那双本应该紧紧捂住嘴巴的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
赵镜观眼前也出现了张之初的身影,就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刹那,那只柔软的手缓慢地向她对面移动,她蹲在草丛里跟大黄狗齐平,伸出去的那只手带着连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颤抖,就如同对面是什么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不掺杂一丝一毫的世俗眼光。
在此刻的赵镜观眼中,她跟那只大黄狗就站在一起,要怎么去形容那种,那种没有任何的阶级种族,那种不带丝毫的世俗偏见,那种真实平等,她们在对话,以她们的方式对话,这场战争,没有尸横遍野枪林弹雨,只有双方对峙握手言和。
“是在找我吗?”
那只手搭在大黄狗的头顶,它之前那俩在时的戾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半眯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个女人,嘴里微微发出声音。
“呜...”
“那你想必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帮忙吗?”
“汪。”大黄狗前肢跪地,之后整个人伏在地上,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张之初仍旧将右手搭在它的脑袋上,眼神里满是真挚。
不知何时,山风拂过山岗扇动起了数只小虫的翅膀,他们照亮着眼下这片土地,如同闪耀的繁星落入了凡间,只为的是眼前的这一人一狗,赵镜观后来想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第一直觉就是在此刻,那女人一脸温柔如水,眸中闪着比三千星河更耀眼的光芒,抚摸着那身并不柔顺的皮毛。
“帮你解决完了,咱们可就要乖乖去投胎哦,不然再这样下去,你可能下辈子还要堕入畜生道的,我还想等着你作为人,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