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殿。
楚王南瑾身穿稳着银龙的黑衣,龙盘虽只是旋于黑衣之上,却幡然于每个人的眼睛里面。黑衣的袖口因沾染到茶水而颜色浅淡。南瑾坐在书桌前,眉头紧蹙。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棋盘,手里握着晶莹剔透的黑棋,把玩着。没有人知道他心里面在想着什么,也没有人敢去猜测他在想些什么。身旁站着南瑾的随从墨驹,如同主人一样,黑衣加身,面无表情,眼睛直视前方。
李公公在门口便看到了这沉寂的一幕,便放慢了步子,放轻了声音,走到了殿内。拍了拍衣服,甩了甩袖子,跪下。说:“老奴见过楚王殿下。”
南瑾听到了声音,抬起了头,可眼睛未曾离开那桌上的棋盘半步,手里的黑棋没有下到棋盘上,更没有放进桌上圆滑明亮的瓷器中。南瑾点了点头,用鼻音发出了“嗯”。
李公公抬头,看了一眼南瑾,又看了一眼南瑾边上的墨驹,看到墨驹脸上的死气沉沉,和楚王的漠不关心,继续低下头,跪着,一声不发。
“啪嗒”,是楚王手里面的黑棋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此时,南瑾的眼睛才跟上头的动作一起看着殿前跪着的李公公,说:“李公公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殿下。”李公公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跪了久了,腿也麻了,颤颤巍巍地支撑着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之后双手作揖,行了谢礼。
“不知道李公公此番来是……”南瑾低头,从放满白棋的瓷器中拿起一颗光滑的棋子,放到自己的眼前,仔细打量着。挡住了南京看李公公的视线。
“这三日后便是皇上举办的宴会,皇上派了很多奴才来请殿下……”
李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南瑾便把手里面的白棋,扔在了李公公的面前,李公公吓得立刻跪下,声音颤抖的说:“奴才该死。”。南瑾拿起了手边的茶杯,用茶盖刮了刮,嘴吹了吹,抿了一口,说“李公公知道为什么这狮峰山的茶怎么能够成为御茶呢?”
李公公脸上的汗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这蓝色的太监服上一点一点的深蓝色再慢慢地靠近,一片片的抱团出现。说:“老奴愚笨,望殿下指点。”
南瑾拿着手里的茶杯站起来,走到了李公公的面前。银丝游龙黑鞋满布李公公的瞳孔,汗更是一层层地溢出。南瑾蹲下,在李公公面前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说道:“因为这茶香气清高鲜爽,滋味甘甜,茶汤清碧,悦目动人之感。品饮欣赏,齿颊留芳,沁人肺腑。本王自然知道,父皇举办这个宴会的意思,只是,杂茶再香,再甘,都成不了御茶。正如本王的心一样,即使多才多艺,美若天仙,于本王而言,也不过是些上等的杂货,令本王毫无兴趣,反而有作呕之意。”
南瑾站起来,转身背对着李公公,说:“这宴会本王去与不去于本王而言没有什么差别,既然如此,本王去了又有什么呢,本王不去,又有什么呢?您说呢,李公公?”
李公公抬头,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浸湿了袖子前的一片。“殿下,这圣上肯定是希望您能去的,定也是盼着望着想着您能到场,您能出席的……”
李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南瑾打断,“说够了吗?!说够了就滚回你的圣上的身边去吧。”
“殿下……”
“墨驹送客。”南瑾挥了挥袖子,大步地走到书桌前,背对着李公公,放下了手里面的茶杯,盯着桌上的棋局。
墨驹大步地走到李公公的面前,右手伸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公公一看,南瑾是一心不会去参加这个宴会了,便说:“殿下,老奴告诉殿下一个实话,就是殿下见到的秀女并不是此次圣上举办宴会会参加的全部秀女。”
墨驹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南瑾,南瑾此时正弯腰从瓷器中拿起一颗黑子准备下。墨驹看到南瑾并无反应,走了几步上前,拉着李公公走出了清风殿,对着门口的两个侍卫说:“好生送李公公回去,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是!”两个侍卫鞠躬,跟在离开的李公公的身后。
墨驹看到李公公离开,关上了清风殿的门。看了一眼南瑾的背影,大步走到南瑾的身边,往如之前一样,面目表情,看着门口。
“墨驹,你说,这棋还有救吗?”南瑾转身倚靠在了书桌上,依旧看着书桌上的棋盘。
墨驹一愣,看了一眼南瑾,又扫了书桌上的棋局,低头,说:“回王爷话,墨驹不懂。”
南瑾把手伸进装满黑棋的瓷器中,摸索着。说:“真好,你不懂。”南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走到墨驹的身边,拍了拍墨驹的肩头。墨驹一脸雾水,说:“那王爷,三日后的宴会……”
“怎么?难不成连你都要做我的说客了?”南瑾双手紧握放到后背,目视大门方向。
“墨驹不敢。”墨驹低头,身体站的笔直。
“这三日后的宴会,我自有安排。”南瑾微微仰起自己的头,眯起眼睛看着房梁。“准备一下,去母妃那边吧。”
“是。”
御花园中。
林瑜走在那花园中的石道上。
“不得不说,这御花园真的好美。”林瑜转身对着正在俯身嗅着牡丹花香的梧桐。林瑜看到梧桐没有回应自己,一点点的贴近梧桐,在她的耳边“哇”了一声,吓得梧桐一机灵。等到梧桐反应过来,林瑜早就跑得很远了,嘴里面还在嚷嚷道:“来追我啊,梧桐!”
林瑜跑到一片桃树面前,此时桃花正盛,林瑜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用眼睛细细品味眼前的桃花。
“可让我……抓到你了……小姐!”梧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牢牢抓着林瑜的衣袖,弯着腰,喘着大气。梧桐看林瑜没有给自己什么反应,拉了拉林瑜的衣袖,轻声地说了一句:“小姐?”
林瑜回过神来,看到梧桐一脸好奇的脸,一把推开梧桐的手,拔腿就跑,选了一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熟练地爬了上去,桃花簌簌而下,飘落在林瑜二人两人的肩头,粘在主仆二人的衣裳上。梧桐气吁吁地跑到树下,大声喊着:“小姐!”
林瑜给梧桐做了一个鬼脸,悠闲地躺在树枝上,说:“梧桐来追我呀!追不到我吧!嘿嘿!追不到我就去给我那一壶桃花酒来!”
“小姐!你!”梧桐打量了一下周边。
“梧桐姑娘,快去吧。”林瑜看到梧桐四周扫视的眼神,说道:“放心,这皇宫里面的人都在忙着三日后的宴会,不会有人来这里的!快去快回!本小姐等你哦!”
梧桐瞪了一眼林瑜,林瑜咧着嘴笑着。梧桐转身跑着去拿酒了。
林瑜主仆二人不知道站在御花园的石道上的南瑾将此幕都看在了眼里。南瑾原本是赶着去给母妃上香,可是惊喜地看到了这一幕,他跨步走向了桃树林。墨驹看着南瑾走向的方向,刚才这一幕他也看到了,伸手,说:“王爷……”
南瑾抬手,说:“墨驹你去母妃的宫中等我,本王稍后就到。”
墨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是”。
南瑾转身,眼神绕过墨驹,对着身后的侍卫说:“记住,要是有人来,你们就说是皇帝的命令,闲杂人等不可入内,不要说本王在此。”
后面的侍卫回了一句“是。”
南瑾一步一步走向林瑜,不发出任何的声音,走到了林瑜所在的树下,双手放到了背后,抬头看着树上那个双手垫在头后的,哼着小曲的林瑜。清风拂过,桃花在南瑾的身旁漫舞。林瑜依旧没有发现树下有个人在看着她。南瑾嘴角似有似无地扬起,转身,坐在了桃花树底,依靠着桃花树干,两人一起感受着清风拂面的温柔。
清风一阵一阵地拂过林瑜的脸,“这梧桐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来!死丫头反了她了!”林瑜起身坐在桃花枝干上,打量着四周,空空如也。林瑜抬起右手,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说道:“难道这梧桐是真的生气了?不会吧!她之前的气度可没有那么小啊。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正说着她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站在树下看着她的身穿一身黑衣的南瑾,吓了一大跳,没有坐稳,直接从树枝上掉了下来。
南瑾看到林瑜摔了下来,一愣,大步上前伸手准备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林瑜。可是因为时间的缘由,南瑾并没有完全接住掉下来的林瑜,于是乎,林瑜摔在了南瑾伸直的双臂上,南瑾弯曲着身子跪倒在铺满桃花花瓣的地上,双臂被重重地压在了林瑜的背后。
两人双目对接,桃花枝头的桃花徐徐落下,在两人的身边灵活地舞蹈。南瑾笑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说道:“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否要本王亲自将你捧起,你才肯离开本王的手起来呢?”林瑜听到这句话一愣,绯红爬上了她的脸蛋,赶紧从南瑾的手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桃花花瓣。南瑾则是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打理着自己的衣裳。
林瑜抬起头,看着南瑾,说:“大胆偷窥狂!还敢如此放肆!我告诉你,这里可是皇宫!偷窥是要杀头的。”
南瑾拍了拍肩头飘落的桃花花瓣,看着林瑜,说:“那小姐觉得能在这皇宫里面出现的是什么人?而这御花园属于后宫,那么小姐又觉得什么人能够进入这后宫御花园呢?”
林瑜一愣,看着南瑾,气宇非凡,说到这个杀头他也是不紧不慢地回答自己,从那地上起来也是十分稳重。林瑜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黑色长袍的中央银秀盘龙傲然挺立,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的色彩。唯一有点颜色的就是腰间的玉制腰牌。再想到之前他自称“本王”。林瑜眼睛狂眨,睫毛扑朔,洁白透亮的脸蛋泛着丝丝的娇红。低下了头,双手紧握。
“可是知道了?”南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人儿。
“嗯……”相比于之前说到“偷窥狂”声音,这“嗯”好似不是从嘴里面发出来的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气氛也一如既往的沉寂。
周围的空气十分安静,林瑜抬头瞥了一眼眼前的南瑾,看到他还在看着自己,立刻马上低头,说道:“不知道……是哪位……王……王……爷。”
南瑾听到这句十分磕巴的话,微微一笑。“本王是南国楚王南瑾。不知小姐芳名。”
林瑜听到眼前的王爷就是楚王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小女名字不值入楚王的耳朵。”
“哦?为何?”南瑾上前走了一步,更靠近了林瑜一步。
“因为……”林瑜从袖中拿出了今早刚由兰音阁下发的香囊一把扔在了南瑾的脸上,林瑜随即就一把推开被香囊扔蒙的南瑾,南瑾被这个出乎意料的动作推倒,倒在了桃花花瓣的泊中。林瑜跨过南瑾的身体,逃离了现场。
林瑜一路大步跑着,走到了御花园的门口,发现有几个侍卫拦在那里。她快步跑过,发现侍卫并不阻拦。此时梧桐正缩着坐在不远处的亭子,旁边还放着桃花酒,林瑜大步跑向梧桐所在的亭子。看到梧桐脸上有眼泪滑落的痕迹,眼眶里面的眼泪也在不停地打着转。林瑜俯身,一把抱住了梧桐。梧桐蒙了一下,但是看到是自家的小姐,就靠在林瑜的怀里面放声哭了起来。“小姐,你知不知道,那群侍卫说里面出了命案,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小姐你出了事情!”
林瑜拍着梧桐的后背,哄着她,说:“好了!你家小姐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出事情呢!走吧走吧,我们回去喝桃花酿去!”她推开梧桐,抹了抹梧桐脸上的泪珠,又一把抱住梧桐,拍了拍她的后背。
梧桐抽噎着说:“这也不是担心小姐你嘛!”。
“好啦好啦,我知道梧桐对我最好了!走了走了!我们赶紧回去吧!”拉着梧桐大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林瑜可没忘记那御花园里面被自己殴打的楚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