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黄轲话刚落,就听到酒杯碰翻时发出的轻微响声。
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几个目瞪口呆的叔伯,不禁嘴角一翘……
王长胜啊王长胜,你果然参与了!
黄轲赶紧给他把酒满上,王长胜微微一笑,然后轻咳一声把杯子端起来,用胳膊蹭了蹭还在发愣的周忠孝、蔡贵胜二人,吆喝大家一起跟刘启东喝一杯。
喝完之后,刘区长好奇的问黄轲:“你同学是哪儿人,他父亲主要做什么生意?”
他倒不是在怀疑消息的真实性,只是想多了解点情况,担心他不清楚人家的具体诉求,而出现些误会。
“他们家在渝州有一个翻砂企业,主要生产锅罐、铁铧这些,我曾经去看过,厂子的实力很强。我聊起在开发区实习的时候,他老子问到宝源的锅罐市场。
您也知道我对这些不是太懂,就随便说了咱们县的锅罐主要是来自富城,本县的一些小作坊产量极低,乡镇上的锅罐价格虽然高,但仍然供不应求的情况。
我也把开发区的优惠政策简要的说了几句,他老子听了之后就很感兴趣,有意在开发区内建一个锅罐厂。想到能给刘叔您引个项目我当然很高兴,根据我之前在实习时的了解,就建议他把厂址选在漫水桥西头,还告诉他选这里的几个理由,比如往西到东风矿场拉焦炭距离近。往东过漫水桥就进城,朝北走经过了新桥就到了火车站,给外地发货也极为便利等等……”
‘噗!咳咳……’
黄轲话还没说完,刘启东就愕然的望着狼狈不堪的王长胜等人,心如明镜的黄轲差点没忍住笑,赶紧借势起身去拿来抹布,把蔡贵胜喷出来的酒水收拾掉,然后倒了几杯啤酒,让他们漱漱口、止止咳、润润肺。
“咳咳,我……咳咳出去、一下。”
王长胜起身离席,捂着嘴去了门外,才片刻周忠孝和蔡贵胜也掩饰着逐一离开,还不忘对刘启东说声抱歉,你们先聊,好像避讳俩人的谈话似的。
“什么情况?”
散白酒刘启东喝得有点多,观察得不仔细,再说他一直以为这几个本队的大款是黄轲家请来的,交谈中自然不会考虑俩人说这些事有什么不妥。
“呵呵,谁知道啊。刘叔叔我还没敬你的呢,你只抿一口,阿姨不准你喝多呢。”
“别管她,咱叔侄干了。”
喝完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又说道:“你估计他们啥时候能来?”
“空了我问问同学,不过这事咱们不能太急。”黄轲岔开了话题说道,“哎,我听阿姨说小玲要参加国家队选拔了?”
“有这事……”
刘启东点点头说道,放下筷子点起一根烟,“她没给你打电话吗?”
“没有,还是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打过。”
“哦,只要她自己喜欢打球,我就支持。”
“对的,再说她本身有那个条件,个子比我都高了。”
“哼!小峰倒是听了你的鼓动去搞什么音乐,现在倒好,跑到粤州一晃就是好几年,电话不打,信也不写一封,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这个罪魁祸首就不给我把他劝回来?”
“这个……,怎么怪我了?再说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您老就放心吧。”
“哼哼!”
黄轲知道刘启东只是发发牢骚而已,要说刘小峰没跟家里联系纯粹是胡扯,起码他经常给小玲打电话,和曾阿姨也有联系,只是与他老子话不投机半句多罢了。
怪谁呢,当初刘小峰回来的时候,他老子听说没考起音乐学院,目前在京城食店里打工,当时就把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勒令他不准再搞什么音乐了,结果最后小峰不得不从黄轲这儿拿钱才走脱人。
再说人家现在是粤州某演绎公司的台柱子,未来的歌星吔,时间很忙好不?
老妈把凉了的菜热过一遍,又添了些凉菜,老爹也泡了一大盅俨茶端来。
在外面不知道抽了几根烟的叔伯们进来了,一个个恢复了正常,又跟刘区长嘻嘻哈哈喝起来。
这场酒喝到快九点才结束,送走了本村的几个客人,刘启东两口子又陪爹妈聊了会儿,喝了几口茶,抽了几支烟才坐着黄琴的车离开。
临上车的时候他又叮嘱黄轲尽快联系,就差没说开发区在等米下锅。
虽然喝的全是啤酒,但喝多了同样醉人,何况这个年代的啤酒度数是杠杠的,不但涨肚子而且头痛。
半夜……
黄轲渴得难受,爬起来准备到伙房找水喝,被门槛跘了个趔趄,喉咙一涌就吐得满地都是。
水缸里舀起冷水激了激,洗把脸之后才清醒过来,拿起扫帚和撮箕,去炉坑铲些灰开始打扫,等他把垃圾倒掉进屋时看到李红杵在跟前,把一根热热的毛巾递给他。
黄轲接过来抹抹脸,顺便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还不是被你吵醒了。”
“呃,不好意思。”
“好久给我做义肢?”
“……”
黄轲拿起桌子上的烟盒把玩着,想了想说道:“做义肢只有蓉城或者渝州可以做,技术最好的是京城和魔都、或者粤州。来回起码得耽搁一两个月,如果你不太急,咱们等家里的商场开起来再去好不好?”
“你陪我去?”
“我陪你去。”
“好。”
“对了,说了这么久,让你带的徒弟呢?”
“你把作坊建起来再说吧,家里的地方太窄了,到时候我搬到厂里了去再带人,只是……到时候谁给阿娘和干爸做饭啊?”
“明天喊姐催一下赵经理,搭个厂房应该很快。至于做饭你就不用管了,喊妈再请一个帮工就是。”
“……”
李红点点头,然后拿过毛巾去搓洗。
清醒之后暂时睡不着,黄轲就坐在凳子上想着事情,本想抽根烟却被李红一把抢走。
愤怒之下把她撵走,并点燃了此生第一支烟……
李红的老妈仍然回到了前世的路上,在两年前突然老蚌生珠,给她生了个弟弟,目前已经快两岁了。
这在当地被传为笑话,好在人们的思想观念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有了很大转变,对这些邻里八卦不再像从前那么感兴趣,最多笑话一段时间就烟消云散,不耽搁大家挣钱。
那段时间里李红的心情很差,早上经常看到她红着眼睛,满十八岁的时候,她看到黄琴买回来的新衣和蛋糕,当场就给黄轲爹妈磕头,要认二老作干爸干妈。
在农村认干女儿、干儿比较普遍,主要是担心自家孩子养不活、或者怕生疮害病,就找一户条件好的人家认个干亲家,在逢年过节、生日寿诞的时候,孩子必须去干爸妈家拜年磕头,目的就为了多一家人的保佑和关怀。
但这种过继的干亲关系不具备法律效力,如果孩子来遇到婚嫁、家产、赡养等问题时,仍然按户口薄来,与干亲家里没有任何关系。
李红明显不想这样,她希望一辈子都住在黄家,还要爹给她取个名字。
这就给黄轲出了个难题。
不是家里不愿意,哪怕她的残疾人,老妈都把她当作亲闺女对待,家里人也没谁嫌弃她,何况现在可以说还越来越离不开。
而要达到李红的意愿,最好是去公安局把户口剥离出来,否则谁知道将来家里和李家人会不会发生些纠葛。
但李家的人会同意吗?
藤艺坊在开发区最北边买了块荒地,由于靠近山坡和大河弯道,在开发区规划的土地等级中是最次的。
黄琴打算用来建藤编工艺厂,二建的赵经理说在年底前就可以建好,毕竟只有几百平方的建筑,其余的是坝子和围墙。
藤艺坊隔壁的主体建筑接近了尾声,但无论如何年底前是无法完成的。
修房子花钱如流水,家里早就没钱了,甚至还以藤艺坊的名义贷了五万块应急,所以黄轲和家人都感到有点紧迫,一个个做事都风风火火的。
按说在九十年代初,发财的机会很多,作为重生者肯定有先天性优势获取海量财富。
但不管是国债、股票,还是前苏联资产,流行歌曲和剧本,他都没有兴趣涉足,也不愿意进入这些圈子。
他就想守着宝源这个小地方慢慢发展,领着家人致了富再说下文。
虽然他有这个消极的思想,但家里的生意还是在按照自己的计划发展,并且能完全掌控着不跑偏。
再说有个拥有生意天赋的大姐黄琴,她管理着家里的钱财,经营着藤艺坊,还兼顾了旁边的建设工地,成了家里名副其实的顶梁柱。
只是大哥黄强的情况令黄轲有点迷糊。
他已经连续三年没回家探过亲,一年多没给家里来过信了。
黄轲晓得藏区的交通兵很辛苦,觉得他们这部队的某些规定有点奇怪,之前写给家里的信连照片都没有,说部队不允许寄,而且每次信里就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主要是汇报自己平安无事,多的一个字都没有,如果不是认得他的笔迹,黄轲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他写的。
想到前世从媒体上看到的那些川藏兵的事迹,黄轲突然忍不住了,他扔掉烟头回到房间,拿起笔写了第一封给部队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