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轲去宣城之前,特意让老妈和姐姐弄了一桌菜,打算请刘启东两口子来家里吃顿饭,与没回到开发区工作的遗憾无关,仅仅是在离开前打个招呼罢了。
把时间定在星期天晚上,是故意让刘启东走路或骑车过来,不想看到他坐在单位的普桑车上耀武扬威的样子。
虽然黄轲除了刘启东俩口子就没喊其它人了,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陆续来了好几位不速之客。
有前院的队长王长胜,本队最大的酒老板周忠孝,还有衣服始终黑黢黢的煤老板蔡贵胜。
他们虽然很有钱,但始终是本村人,所以这几个人一到,黄轲就不得不挨个儿叔叔伯伯的喊个不停。
几个长辈来的理由是自己即将去宣城工作,将会必定会当上大官,所以前来祝贺。
另外就是见到区长在这儿,就顺便讨杯酒喝。
至于礼物是没有的,十斤散酒也不像是专门给黄轲送的,倒有可能被他们自己喝掉。
刘启东在开发区工作好几年,早就习惯了各种宴会场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大涨。
刚才还跟老爹两人在细语轻谈,这时候见到开发区旁边几个有头有面的有钱人,顿时调侃揶揄之语张口就来,搞得几个人进退两难、面红耳赤。
开发区成立后的头两年里,区领导还不屑与这些本地有钱的土包子打交道,满以为凭着高大上的经济开发区头衔,会很快吸引到无数外资企业入驻。
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开发区辖区内愣是没有一家外来企业,而荒芜的田地里庄稼作物反倒年年获得高产,这番景象让领导们下不了台。
刘启东扶正之后,和黄轲聊过之后就把眼光放低了,再说并不等于外县、外省、外国的才是外资,本地同样有些很不错的私营企业,同样可以招商引进,其中就包括眼前这几位。
当时就想请他们来区里搞一两个小厂子,优惠政策参照外资来。
但是当他去拜访这几家的时候,主人好酒好菜的招呼着,但就是不答复建不建厂的事。
刘启东当然不会厚着脸皮再去第二次、三次,再说也得给人家一个考虑的时间,但一年多时间过去愣没有一家回信。
好在去粤州的考察团小有收获,引来了一家邻省的刨花板企业,暂时缓解了县里承受的舆论压力。
虽然刘启东并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但今天在黄轲家突然看到这几个老板时,还是忍不住挖苦了几句。
当然他也不会太过分,话完烟到,然后拉着大家嘻嘻哈哈的落座。
他们倒是热闹了,却苦了黄轲一家子。
通过紧急商量之后,黄琴决定马上去街上买点熟菜回来,再补一桌算了。
趁着改席的空隙,黄轲悄悄问老爹是不是他喊的,结果老爹还以为是儿子叫的,望向老妈也是一脸茫然。
好嘛,真是来蹭饭的。
不过黄轲估计他们是看到刘启东路过,才专门来跟区长拉近关系的,至于具体想做什么却不得而知了。
这种见缝插针的跪舔行为在前世见得太多。
不一会儿,买菜的黄琴和黄战开着车回来了。
一整只全烧猪脚,外加豆腐皮、酱板鸭、卤牛肉等凉菜,还有两箱啤酒。
男人为尊自古已然,即使来自后世的黄轲都没法改变这个观念。
等几个客人纷纷入座之后,大八仙桌还空着三两个位置。
喝酒很不错的帮工、以及曾阿姨都不愿意去八仙桌上坐,纷纷挤去挤伙房的小桌子。
黄琴早就是酒中高手,就连老妈和李红也可以浅尝几口,唯独老爹是一喝脸红,再喝头晕,不知是咋搞的。
小弟能喝点,但大病初愈,说不定数年之内都得禁酒。
而大哥不在家,所以陪客的重任就着落在黄轲和老爹身上。
好吧,老爹喝可乐咱喝啤酒!
黄轲开了酒瓶给自己倒满,见几个客人都端起杯子望着区长,似乎有等他讲两句的意思,便赶紧也端起来候着。
“你们几个搞清楚,今天我是来黄师傅家蹭饭的,既不是应酬也不整虚的,再说就是开席也该老黄来才对。”
“区长说得对,黄大哥您说两句。”
“对对,该黄师傅说。”
“……”
老爹无奈,端起半碗可乐说道:“其实都一样,反正我不会喝酒,酒桌上的规矩都不懂。喝酒吃菜大家随意,请请……”
“请了……”
四五个加起来两百多岁的男人轰然应道,一口就把一两二的杯中酒干掉,吱吱啧啧的声音一落,倒酒、夹菜、点烟……,男人在酒席上的习惯套路就开始了。
酒过三巡,菜品五味。
刘启东问黄轲:“你几号走?”
“三号吧,提前一天到好点。”
国庆只放三天,黄轲还记得小时候连春节都不放假,有单位的全部要上班,说是‘革春节的命’,还是在改革开放后中央才废除了这个啼笑皆非的决定。
“宣城没有火车,你坐到北安还要转班车,不如到时候我让司机送你吧。”
“嗯……要得,麻烦刘叔。”黄轲点点头答应着。
“刘区长,咱敬你一杯。”
这时王长胜见俩人话尽,便端起杯子对刘启东说道。
“不敢当,今天别喊啥子区长,就叫老刘,……干!”
“干!”
王长胜刚喝完,坐在他旁边的周忠孝、蔡贵胜也都相继敬了刘启东一杯。
连续几杯之后,区长大人就赶紧喊停:“歇歇,先吃口菜。”
黄轲没有凑热闹,规规矩矩跟几个叔伯们喝了一杯,轮到刘启东就留着,反正就算不跟他喝也得罪不了。
身后被谁点了一下,回头见是黄琴。
“咋啦?”
“曾阿姨让你看着点,别让他们把刘叔灌醉了。”
“放心吧,不会的。”
回到桌子上,黄轲便暗自观察起这几个很有钱的大老板。
村里煮酒的不止周家,还有几个小作坊。
但他家煮得最早,所以在本乡本地最出名,而且产量也高,附近有人办酒席时基本上都用他家的,即使这样每天还要用三轮摩托拉几桶酒送到街上的铺子去。
王家的底细黄轲最清楚,俩家离得近是一方面,从王大胆和尹桃口中得到的消息更准确可信。
而蔡家则是开煤窑的,平时就是个望着天横着走的人,接触不多,但小煤窑的厉害深浅却比较熟悉。
黄轲知道所谓的恭喜分配工作根本就是扯蛋,那么他们不约而同来找刘启东是什么目的呢?
何况他们各自的生意都互不沾边!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黄轲想到了一种可能。
开发区的西面与小河的河堤路接壤,从红旗小学出来的大道就顺着这条河堤路往下,直到大河边的漫水桥头,过桥就是县城北。
黄轲清清楚楚记得,前世在桥头有一个私人建的锅罐厂,九十年代初厂里的生意十分红火,生产的锅罐远销周边各县。
后来城里人禁止烧煤,煮饭就逐渐被电饭煲取代,炒菜的双耳铁锅也被带把的轻便炒锅替代,没有革新技术的锅罐厂,就把生意目标转向了农村乡镇。
又坚持了几年之后,开发区被省里大房企打包接手时,这个锅罐厂也同时被收购,免得影响到旁边的小区销售。
那段时间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很吸引人,因为锅罐厂的老板每人都分到了几十万,这在当时是了不得的数目。
黄轲清楚记得其中就有周忠孝和蔡贵胜俩人,蔡贵胜还把大女子嫁给了一个弯弯人,至于是不是看中他家的钱财不得而知,但人们基本上都是这么在想。
现在看来说不定王家也有参与,只不过他家做事历来低调,大家不知道罢了。
所以黄轲就认为他们现在就在开始准备建厂了。
而今天是利用自己与刘区长的关系混个面熟,到时候划拨土地时或许能大力优惠,这些他在实习时就清楚。
其实黄轲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止有王家、周家、蔡家,还有一个城东的冉家。
他们四家打算联合起来建一个锅罐厂,并且已经形成了合同,目前正在物色合适的场地。
毕竟都是生意成精的人,这样做对大家都有利。
城里的冉家本身就在做锅罐生意,正好利用其庞大的销售网络铺货。
王家把控着几个县的运输、以及各掌事之间的货物往来的秩序,老商路畅通无阻。
而蔡家有雄厚的资金,周家的酒也想销往外地,并且也有一定的经济实力。
之所以这么多家合股也是因为建厂的资金需要不少,即使单独一家或两家是能全部拿出来,但肯定会影响到正常的流动资金,有大局感的生意人都不会这么做。
但是,由于他们之前对刘区长抛出来的橄榄枝无动于衷,现在却突然想要桥头的那块地,最好是先把彼此的关系拉近点为好。
他们也知道,虽然之前的没当回事对拿土地没多大的影响,但关系处好了就可以多吃几年政策。
毕竟开发区的优惠条件,不吃白不吃。
于是就有了来黄轲家蹭饭的由头。
黄轲不是小人,但也不会太君子,道德什么的在商场上只能适可而止,何况利用先知作弊本来就是一个重生者该做的事。
所以,为了尹桃家被王家挤出运输圈的事情,他必须有动作。
“刘叔,把漫水桥头那块一百多亩的三角形土地给我留着,我在渝州有个同学,他父亲是做实业的,有可能来开发区建个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