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寄出去之后,黄轲就直接来到了藤艺坊,跟表妹打了个招呼就对黄琴说道:“姐,你问下赵经理,藤编厂那活他在年底能不能给我搞出来,不行就换人!”
“谁惹你了?修房造屋不得花时间啊,你催什么催?”
黄琴嘴里在嗔怪,却没看他一眼,仍然低着头在柜台里做账。
“几百平方的活,还要拖几个月吗?我不管,年底必须完成,完不成商场的粗装就不让他搞了。”
“你……”
姐姐气着了,不过刚说了半句就住口,她感觉二弟今天的神色有点不对。
“发生了啥事?”
“噢……没什么。反正你必须把话给赵经理带到,如果你不想得罪人,我就亲自打电话。”
“行行,我催催。”
“我还有几天就走了,家里有啥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千万别忘了啊。还有件事,老哥这么久没来信,我就给他部队写了一封过去,回信的地址是店里,你收到之后给我打个电话来。”
“不是说他们部队不能写信去吗?”
“我不记得啥部队有这个规定,管他的,咱等信来了再说吧。”
黄轲摇摇头说完就准备离开,都懒得去隔壁那热火朝天的工地上看看。
这时候他的呼机响了,是刘启东办公室的号码。
“区长有什么指示?”
“吃了枪药啊,声音这么大!我问你,你是不是事先就晓得有人需要桥头的那块土地?”
“咋啦?”
黄轲坐下来,接过黄琴递给他的冰镇汽水,猛喝一口。
电话里:“今上午有人指名道姓要桥头那块土地,我看了他们的申报资质才知道,他们也是建锅罐厂,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点啥。”
“嗯……这么说吧,我是既知道,又不知道。”
“说人话。”
“我不希望他们得到那块地,因为这些人的做事方式超出了我的底线,当然你得帮我拒绝他们才行。”
“哼!要利用我还不事先给我透底吗?”
“冤枉冤枉,这真是天大的冤枉!说实话我也是昨晚上突然才想到的,都还没来得及给您汇报,而且当时那么多人我怎么给你说?”
黄轲赶紧解释道,这个锅可千万不能背。
“具体是些什么人知道吗?”
“大概晓得些。”
“有时间过来给我说清楚。”
‘嘟嘟……’
被挂掉电话,黄轲只是微微笑了笑。
“什么事?”
黄琴等他放下电话就问道。
“嗯,漫水桥头那块土地的事情。”
“你还想买地吗,家里都没钱了。”
“不会买。但我知道有人想要那块地,只是那些人做事很冷血,虽然与我没有什么交道,但他们太欺负人了,我不想他们轻易拿到,起码得给他们点教训。”
“帮谁的忙,很重要吗?”
“嗯,一个熟人。”
“咱们也是做生意的人,最忌讳就是树敌太多。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要多想想爹妈和这个家,别留下什么隐患。”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你的东西收拾好没有?”
“差不多了,也没啥可带的。哎姐……你干嘛不跟小韩哥联系?”
“没空。”
“……”
老妈对黄琴的终身大事已经死了心,甚至提都不能提。
她今年都快二十五了,这个年龄在城里虽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满大街都是比她大的姑娘,她自己也没有一点着急的感觉,平时除了生意,有空就和几个关系很好的同学姊妹们去跳舞、喝夜酒,或者唱卡拉OK。
黄轲架不住看到老妈那焦虑的眼神,于是就浪费了很长时间,终于和已经成了铁路局维修段一个小工长的小韩哥搭上了线,并找机会让他和黄琴认识了,但俩人就是没啥进展,听小韩哥说俩人一次电影都没去看,把他愁得上班都没心思。
黄琴自然明白二弟把他朋友介绍给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虽然小韩哥人才不错,性格也还行,但她就是没有多大的冲动,仅仅是不讨厌而已。
黄轲还暗中观察过她的几个好姊妹,目前看起来都还正常,性格各方面也不错,而且都是些二十四五以上的时髦单身。
不过他后来无意间发现个问题,其中有一个女子比较腻歪老姐,依他内心的邪恶念头去猜,似乎有向拉拉发展的倾向。
但目前还管不了姐的事,只有吞下自己酿下的苦果,且再等等。
又和黄琴聊了会儿生意上的事情,然后就拔腿朝开发区走去。
开发区的辖区在河西,办公楼却在城北铁桥下面不远,离县城的中心不到两公里,距离连接开发区和火车站的新桥只有几百米。
这栋五层楼房是富城县矿业公司设在宝源的办事处,但空置了很多楼层,承包给私人在做宾馆。县里成立开发区之后,就把二楼以上整体租了过来,然后装修成开发区办公楼。
区长办公室在二楼最里端,隔壁就是小会议室,然后是厕所。
“具体是这样,……”
黄轲把对方新建锅罐厂的几个股东的做事风格大致说了一下,“所以你就把这事儿全推到我身上,告诉他们那块地已经有人暂时定下了,让他们等两个月再说,如果我这边放弃了,就会优先考虑他们……”
“如果他们这两个月不找你呢?”
“不会,他们绝对会找我的。”
黄轲呵呵一笑,自然地拿起桌子上的烟点燃抽了起来,手法熟练而老道。
刘启东皱皱眉头,说道:“啥时候学会抽烟的?”
“呃……,抽着玩,嘿嘿。”
黄轲马上把烟杵灭,然后喝了口茶,噜噜嘴一口吞掉。
“他们可以在其它地方找位置吧?”
“除非地方不在开发区,否则就不可能。您未必忘了区里有个文件,原则上开发区不允许同时引进、新建两个或以上相同生产项目的工厂吗,何况是高污染的锅罐厂?”
“哼,这些无关紧要的文件你倒研究得很透彻。”
“那当然,您手下岂有浪得虚名的兵。”
“滚吧,别把事情整大了。”
“您就放心吧。”
……
于此同时。
宝源城东的一家四合院内,天井里坐着五六个男人,当中赫然就有王长胜、周忠孝、蔡贵胜三人。
“就是这么个情况,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意见吧?”
年龄最大,资格最大,好像家族力量也最大的王长胜吧了口烟说道。
“如果我们几个出面去找刘启东要地,他难免会认为咱们想抢渝州老板的生意,那家锅罐厂是黄轲介绍的,跟我们一个村的老门老户,咱有点拉不下这张脸。实在不行干脆就算了,咱另外找门路。”
周忠孝为人实在,他比较看重邻里关系,相反蔡贵胜就不怎么在意这方面。
“多给钱都不行吗,我不相信刘启东是个不偷腥的猫!”
王长胜摇摇头说道:“如果不是黄家,换作其他任何人,我们有把握拿下来,但听我家大小子说过,黄轲和刘启东在八三年就认识了,如果他确定真的要那块地,我们是毫无可能。”
“啥?八三年就认识了,这个黄轲是什么人?”
脸上有点白癫疯皮的男人诧异的问道。
“我们一个生产队的年轻人,这小子从小就聪明能干,现在大学刚毕业,听说分到宣城县上班,就要去报到了。”蔡贵胜说道。
“八三年,他那时才多大,十几岁?”
“嗯……十二三吧,我家小子和他同龄。”
白脸皮暗抽一口气,不甘心的问道:“那他晓不晓得我们早就定了要那块地?”
“应该不知道。”
“那你们就该跟他摊牌,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都是本队的邻里乡亲,难道这点面子他都不给吗?”
另一个脸上有淡淡络腮胡的男人沉声说道。
他就是冉从龙,城东冉家的主事,白皮脸是他兄弟,两人面目迥异,根本就不像亲兄弟,但事实上却就是如此。
“可是,昨晚上他当着我们的面已经给刘启东说了这事,看得出来他当时根本没把我们当外人,言语也很尊敬,叔叔伯伯地叫,如果我们这时候去跟他谈,是不是有点……以大欺小,不怎么地道?”
周忠孝说得比较委婉,按他的理解这纯粹是在抢别人的饭碗。
冉从龙摇摇头,一脸豪气的说道:“咱们按照江湖规矩先礼后兵,不管他年龄大与小,我们都明明白白对他说清楚,说清楚咱们厂子光设计和做案子就花了半年,并不是突然心血来潮,光明正大的给他面子,这样做算是仁至义尽吧?
何况并不白让他退出,虽然他只是帮朋友的忙,咱依然给他一笔好处,我相信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应该不会拒绝。”
听了冉从龙的话,在座的几位都觉得或许可行。
但最了解黄轲的只有王长胜,所以他还是摇摇头说道:“我们都是本队的人,而且他家离我王家大院只有一两百米,加上我那小子和他的关系,我自然知道他家的经济状况。冉兄弟你们晓得县百货公司对面那个卖藤编的铺子吧?”
见冉从龙两弟兄都点点头,王长胜继续说道:“那栋青瓦木楼和店铺都是他家的,另外宝源最早的蔬菜大棚也是他家搞的,两个生意都很赚钱。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我敢肯定这些生意基本上都是黄轲的主意。
那么我们用钱能不能打动呢?
何况咱们生意人都知道人脉和实力最关键,那个老板的儿子是黄轲的大学同学,其关系必定匪浅,很难说他在锅罐厂里会不会占有股份。”
“哼,那照你这样说起来,我们的厂子不建算逑了?”
冉家老二冉丛飞把嘴一撇哼道。
“老二!”
冉从龙鼻孔一张,朝二弟喝道。
“嘿嘿,对不住胜哥。”
冉丛飞赶紧朝王长胜拱拱手道歉道。
王老大摆摆手不以为意,但还是对他说道:“当然咱们也不是碰着困难就打退堂鼓的人,这点小事还难不住我们。
我建议老冉继续出面跟刘启东接触,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达到效果怎么样都可以。
这边我想法找黄家探探口风,如果两边的进展都不大、或者是没有进展,咱们再商量。”
“我看行,先问清楚再说。”
“同意。”
“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