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国缓缓点头道:“既然如此,老夫便成全你。来吧,让老夫看看你这大周剑首的实力如何!”
卢易礼轻笑一声,将银盘递给一旁的卢缁衣,取出了象征着卢令剑派剑主身份的卢令剑,率先冲天而起。
李安国见此,身形也是在下一刻消失,然后又出现在距卢易礼三丈之外的虚空之上。
众人凝神静气,都在期待着这场大战。
高手过招,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也没有虚假的客套,卢易礼一出手,便是卢令剑第一式——环!
面对这一剑,李安国只是出了一拳,那如铁锥一般飞射过来的剑气便在瞬间崩灭。卢令剑法在卢易礼手中,威势自然远超卢缁衣,但李安国终究是十大宗师之一,即便不出剑,这一剑也难伤他分毫。
自红尘剑仙孟仲宣之后,剑修便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一茬接一茬,仿佛进入了一个盛世。看看十大宗师榜上,用剑的大宗师竟是占据了半数,齐修远,赵暄,李安国,石光阴。前三位更是分列这个榜单的一二三位,可想而知,在大周地界之上,剑修的地位是如何之高。
卢易礼乃大周天子清点的剑首,但钦天监列出的江湖十大宗师榜上,竟是没有他的名字,世人多讥笑之,这让卢易礼心中气愤不已。恰逢今日李安国前来,卢易礼便想借此看看自己与江湖大宗师的实力差距到底有多大,也想借此告诉天下人,我卢易礼的剑首之名,绝不是浪得虚名!
于是,他便拿出了龙渊剑,想扰乱李安国的心境。他也知此事不光彩,但只要能胜李安国,谁敢闲言碎语?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大宗师便是大宗师,自己与李安国之间的差距竟是如此之大,李安国甚至都不用出剑,便让他感受到了莫大压力。若李安国心境圆满,当真是不可力敌!
心念转瞬即逝,卢易礼再出两剑,重环——重镅!
卢易礼的剑意排山倒海,即便是在地面上的人都能感觉到那股窒息的压力,天空似乎都在那股压力之下变得扭曲起来,仿佛天地之间都是他的剑气。
但李安国出手,只是将手中之剑拔出了半寸,卢易礼便能感觉到自己的剑意在崩塌,如雪崩一般,完全破碎,就连他的灵台,也似乎被李安国狠狠砸上了一拳,心神一阵摇晃,鲜血便沿着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淌了下来。
剑意消散之后,便是他的气机也在溃散,卢易礼知道,自己已经败了,惨不忍睹!
众所周知,李安国最擅长的,乃是恬淡、寂漠、虚空、无为的‘浮生四剑’,但李安国与他对敌,竟是一剑未出,甚至于连剑都未曾出鞘,便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凄惨无比,武道大宗师,当真恐怖至此?
击败卢易礼之后,李安国这位大宗师脸上却是古井无波,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他说道:“论气机之悠远,老夫不如齐修远;论剑招之巧妙,老夫不如赵暄;论剑意之圆满,老夫不如石光阴。但要论杀伤力,他们三人皆不如老夫。就凭你卢易礼,也想在老夫面前用剑?”
卢易礼抹去嘴角的血迹,淡淡笑道:“是晚辈不自量力了,今日方知剑道无疆,晚辈之前不过坐井观天而已,还请前辈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晚辈计较才好。晚辈,这就认输了!”说完这句话后,卢易礼竟是将剑归鞘,显然是不想再动手了。
李安国说道:“你既然能堂而皇之的挑战老夫,到头来,一句认输就想了事?”
卢易礼神色一滞,讪讪说道:“那前辈把龙渊剑带走如何?”
“龙渊剑本就是我大梁皇帝的佩剑,老夫自会将之带走。”
“如此说来,前辈是不想善了了?”
“你既然想用龙渊剑来破坏老夫的心境,就当知是这个结果!”
卢易礼脸色难看,就要遁走,李安国猛然来到他身后,一拳便砸在他后背之上。
卢易礼遭受重击,身体从天而降,狠狠砸在演武台之上。
众人大惊失色之间,李安国却已经来到卢易礼身前,便再要出手。
一道剑意徒然传来,袭向李安国的后心。
李安国悍然转身,一拳将那道剑意崩碎,目光灼灼的看着来人。
“柳花间?”
柳花间右手持剑,左手拎着酒壶,笑意盈盈的说道:“正是晚辈!”
李安国点了点头,说道:“怎么,你也想成为老夫的剑下亡魂?”
“卢剑主向前辈挑战,晚辈自不会多管闲事。但如今卢剑主已经认输,此事也应该就到此结束了,前辈再出手,那就不是私人之事,而是国仇了。既是国仇,晚辈身为大周子民,如何能坐视不理?”
李安国长笑一声,说道:“都说徽州有赵暄,陵州有石光阴,梁州有卢易礼与你柳花间,卢令道的剑气便被三分,老夫也听闻过你的剑,但却未领教过,今日,老夫倒要看看你的剑道有何独特之处!”
柳花间笑意不变:“请前辈指点!”
说完之后,柳花间提起酒壶灌了一口酒,然后往前递出了一剑。
“独酌!”
剑气弥漫,酒气弥香,飘飘忽忽之间,似乎有人在喝酒,形单影只,十分孤寂。
周围的气氛为之一变,在艳阳天之下,本该热热闹闹的场景都变得冷清起来,酒气化剑气,最后化作肃杀之气。
李安国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往前一步,气势徒然拔高,如高山,如深海,瞬间便将柳花间的剑意给淹没。李安国说道:“仅凭这一剑,梁州就该有你的剑意!”
柳花间不答,又出一剑。
“邀月!”
情景再变,天空之上,似乎挂上了一轮明月,有人举杯邀明月,尽显旷达乐观,月光照耀下来,尽数化为剑气,柳花间随手一剑,月光大盛,剑气似乎都实质化,那种压迫感,充盈在所有人的心间。
李安国的气机依旧如山如海,身体微微往前一撞,似乎天崩地裂,无数剑气化为虚无。
柳花间胸口一甜,嘴里都充满了鲜血,他却再次灌了一口酒,就着血液喝了下去。手中长剑再次一变——云汉!
天似乎黑了下来,又亮了起来,无数的星星点缀在空中,一条银河自天边垂落下来,带着刺眼的光芒。在银河之中,一颗星星便是一柄剑,一道剑意。银河坠落,剑意便如滔滔大河,势不可挡。
李安国终于拔剑了,不是半寸,而是将腰间之剑全部拔了出来,他出了一剑。
浮生四剑之一的虚空!
此剑一出,柳花间的剑似乎斩在了虚空之中,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浪,那盛大的场面也瞬间消失。
柳花间再也压制不住胸间的气闷之感,一口鲜血喷将出来,身体也摇摇晃晃,若非他半跪着以剑拄地,就要栽倒在地。
李安国看着柳花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说道:“你现在退下,此事就此揭过!”
回答他的是:“晚辈是大周子民!”
李安国一声叹息,就要出手。
一旁重伤半死的卢易礼突然出现在李安国身后,手持卢令剑,使出一剑重镅。
李安国都未转身,左拳往后一扬,大喝一声:“滚回去!”
卢易礼便被那如深渊一般的气机击飞出去,撞碎了数个大鼓,肋骨也断了数根,咳血不止,再无战力。
这个时候,柳花间的剑意再变,一剑“三杯”刺出之后,紧接着便是“一斗”,先前尽数崩碎的明月与云汉全部消失,画卷一展,一人独酌的景象再现,却是连饮三杯。柳花间的剑意从孤寂到旷达,再由旷达至孤寂,剑意一变再变,剑意之强也是增加了数倍。
所谓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这就是柳花间的剑意了。
李安国一脸惊艳之色,手中之剑却是不慢,无为之剑递出,不为外物所动,也是顺其自然,但李安国对剑道的理解又岂是柳花间可以比拟?
这一剑过后,柳花间再也无法握紧手中之剑,身体也直接瘫痪在地。
李安国说道:“你与卢易礼并称为梁州双剑,倒是委屈你了。”
虽是一脸惋惜,但却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既然柳花间已经表明了心意,那他们就只会是敌对的一方,柳花间越强,对大梁复国就越没有好处。
这个时候,卢令剑派的各位长老客卿,纵然是再傻,也反应过来了。当下便有十数人飞身而出,十数柄剑一起构成剑阵,将李安国笼罩在内,杀机四伏。
李安国不为所动,身形依旧往前移动,那座剑阵,竟对他毫无用处。
演武台下的众人自然能跑多远便跑多远,眼下已经空出了很大一块空旷之地。
李安国依旧往前走去,手中提着佩剑,无视一切剑意。便又有数位卢令剑派的长老来到他身前,一起出剑,攻向他的面门。
李安国嗤笑一声,长剑一扬,剑意将演武台都切割成了数块,一往无前,身前再无一人!
那几人都被剑气给切成了尸块。
围在李安国周围的人也纷纷挡在他身前,都被他一往无前的气势给强行震死!
众人看着这位无可匹敌的江湖大宗师,心中震撼莫名,就连赵靖也是如此,像这样的人物,他见过四位,却没有人能带给他这种强烈的震撼。无论是赵暄,还是老石,亦或是彭余善,都没有全力出手过,带来的视觉冲击当然没有眼前强烈。他本以为上次和彭余善交过手之后,他便已经对这些大宗师的实力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那知竟还是远远不够。
没有到那个境界,根本无法体会。
在场之人,恐怕也只有柳花间与卢易礼才能真正体会到武道大宗师的强大!
赵靖眼光一闪,心中震惊于李安国的实力,但也知晓不能就这样放任柳花间不管,他看着不远处的梁仲春,身形一动,悍然出刀!
此时的梁仲春正在领悟李安国的剑意,徒然感到有一股强大的杀意笼罩而来,他转过身去,便见有人提到斩来,一个转身闪过,哪知那人也是穷追不舍。梁仲春也感受到了对方强劲的气势,当下便不敢大意。
一连递出两剑,恬淡——寂漠!
赵靖神色不变,一刀斩出,却是新领悟的无山剑意!
于是,在梁仲春的感知当中,便有一座巍峨的高山出现在他面前,气势磅礴,竟让他产生一种高不可攀的情绪。
此时,赵靖已经破去了梁仲春的两剑。
梁仲春骇然之下,再出两剑,虚空之后,无为!
赵靖强大的气势骤然内敛,随着手中之刀斩了出去,与梁仲春手中之剑斩在一起。顿时,梁仲春便感觉到对方那浩然的气机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然后猛然炸开,梁仲春便被这一刀劈飞出去。
赵靖再进!
李安国却是感受到了这边的异动,脸色一变,便随手斩出一剑,往赵靖这般直掠而来。那些卢令剑派的长老急忙围上来堵住,却被李安国给冲散。而一旁本来奄奄一息的柳花间,再见到这一幕之后,却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手持佩剑冲了过来,这才堪堪挡下李安国。
而这个时候,李安国随意斩出的那道剑意,也到了赵靖身前。
这对于武道大宗师来说是随意的一击,对赵靖来说却是强大的极点的一剑,正当他整装待发之时,一旁的楚狂生却是挡在了他面前,连出八刀!
吴钩八式——操戈、横疾、游刃、破锋、断金、掠阵、破军、奔雷。
刀刀凶狠,刀刀霸道。
但即便如此,楚狂生还是没能当下那道剑意。他的身躯,在刹那间便被剑气刺伤,衣服都快碎成一块块碎步,胸前血肉模糊,却依旧不放弃的用刀挡在身前,身体随着那道剑意倒飞而出。
赵靖眼神微凝,也是连出数刀。
无山、景行、一剑开山、一剑平湖!
终于,李安国的那道剑意在缓缓消散,楚狂生一下便栽倒在地,赵靖来不及处理伤口,甚至也来不及平复翻滚的气机,身形一闪,便向梁仲春杀去。
因为,柳花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梁仲春见赵靖杀来,却是不敢硬碰硬,转身便往李安国那个方向直掠过去。
这个时候,卢缁衣也动了,突然降临在梁仲春身前,将他暂时挡了下来。
李安国见此,顾不得与柳花间纠缠,一拳将之轰飞出去,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却发现赵靖已经先一步到达,一刀拍在梁仲春后背之上,梁仲春仰天喷出一口血,半跪在地。
李安国脸色难看,身形在下一刻便出现在梁仲春与赵靖身前,一拳轰出,强大的气机几乎将赵靖的身体都要压扁,使得他七窍流血。
但李安国的拳头就这样停了下来,停在了离赵靖额头不足三寸的地方,因为卢缁衣的剑,与赵靖的刀已经同时架在了梁仲春的脖子之上!
只要李安国的拳头再进一寸,赵靖的身体就会倒飞出去,但他手中之刀也会顺势划过梁仲春的脖子。即便李安国能悄无声息的杀死赵靖,可一旁不还有一个卢缁衣吗?
李安国不敢赌,因为他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