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岚怔怔地望着来人,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很遥远,只剩下眼前这个沈雁之。
“回魂了!”后脑被不轻不重地一拍,沈雁之收回手来,笑得露出一排牙齿,“怎么见了我一点表示都没有?”
握了握拳,姜清岚方才的情绪已经全都化作虚无,“见你要有什么表示?陛下都对我说不必拘礼,你倒是不客气。”
沈雁之闻言挑起眉,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怎的如此牙尖嘴利?”
姜清岚正欲继续搭话,秦承曜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两人真是老样子,欢喜冤家。”
他虽然笑着,眉眼间却是挥之不去的烦闷,沈雁之似乎有所察觉,一正神色道:“陛下,臣有一事。”
“此处无人,不必君臣相称,”虽还是这样说,秦承曜却坐直了身子,等待着沈雁之接下来的话。
“好,既然如此,我便直接些,”沈雁之也不客气,“承曜,现如今,朝中的顾氏势力究竟有多大?”
气氛瞬间冷凝了,从姜清岚的角度,可以看到秦承曜的双手瞬间紧握成拳,骨节俱是发白。她与沈雁之交换了一下目光,默契地等待着。
秦承曜足足沉默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抬起头看向二人,“当今朝堂,除了秦,便是顾。”
此话一出,姜沈二人谁也坐不住了。两人从各自的椅子上跳起来,冲到秦承曜的面前。“怎么会这样?”姜清岚率先发问。
“父皇对占星之术一直有些过分的偏爱,”没有直接回答问题,秦承曜反而说起了旧事,“他在位的时候,占星院的势力每年都在扩大。你们还记不记得,曾有一年,因为占星院测出那年冬季会有事故发生,所以父皇在年节的时候竟下旨只摆家宴?”
见两人点头,他苦笑一声,“也许就是从那时起,顾氏的人便打起了占星院的注意。姜府之事,让他怀疑占星院中有了其他势力,将整个机构大清洗了一番。我想,顾氏一定就是趁此机会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自那时起,占星院便由原先的出世状态变得异常活跃,每月都要上报几起所谓的星学命理之说供父皇研究。父皇简直是入了迷,没日没夜地摆弄那些星图与设备,还为了观测星象,几次取消早朝。朝中有不少官员曾上书劝诫,父皇却始终无动于衷。
“嘉和四十二年,父皇的身体开始出现一些问题,总觉得胸闷头晕,太医诊了几次都不见好转,正在束手无策之时,占星院派来一名星使,自称父皇的病乃是因为违背星象,上天这才降下惩罚,简直一派胡言!最可恨的,是父皇居然相信了他的话,还搬到占星院中的高塔上,说是要闭关,谁也不见,仅留了一道口谕命我代理朝中事物。”
秦承曜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明显是气的狠了,“自那日起,父皇在塔中住了一年,从未出来过。我每日前去探望,都无功而返。直到去年春夏之时,父皇突然带来信,说闭关结束,不日将返回宫中,我自是高兴。
“两日后的傍晚,父亲回到宫中,看起来精神十足,面色红润,对我说从未感到如此轻松。当时我还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了占星院这许久。谁知小满未过,父皇便毫无征兆地驾崩了。
“若说这其中没有占星院的手段,我是万万不信的。父皇下葬后,我便带着兵马来到占星院,将那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却一无所获。我不甘心,便在占星院留下了一个暗卫,命他监视那里的一切动向。一个月后,暗卫回报说,顾氏的人频繁趁夜来到占星院,与几位占星长老一谈就谈到半夜。
“至此,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顾氏的确已经掌握了占星院。知道了这一点,我马上着手在朝中进行暗查,结果更是触目惊心,”
秦承曜往椅背上一靠,眼下的阴影在昏暗的密室中显得更加深了。自见面之时起,姜清岚第一次觉得,秦承曜真的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了。
“这朝中,上到高官重臣,下至寒门小吏,就没有顾氏插不进的手。”
听完秦承曜的话,姜清岚心中那些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那姜家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这句问话换来了秦承曜讶异的目光,他直直地看着姜清岚道:“你不知道姜家的情况?”见姜清岚满脸空白,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以为你会有自己的渠道。”
“的确有,”姜清岚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但很可惜,当年事发突然,我在牢中的时间也太久,姜家被姜湛接手后又进行了一次清洗,这三次变故下来,我所有的安排都失效了。”
“原来如此……”秦承曜沉吟着,“明光,哦,秦子辉已经对你说起过,姜氏与顾氏走的很近。不仅如此,姜暮沉也于三年前进入占星院学习。与父皇当年的情况相仿,姜暮沉也是深居简出,居于占星塔内,三年来几乎没有人见过她。我派出的暗卫也好,探子也罢,都无法探知到塔内的情况。”
“姜湛呢?”
“没有任何异常。”
姜清岚沉默下去,半阖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沈雁之却忽然说道:“姜湛成为姜家的家主后,曾给我修书一封,将当年所有陪嫁至姜家的沈氏奴仆全部遣返,因那时我正要出发去镇北关,便以为这只是姜氏要与沈氏划清界限,如今看来,这未免不是一种清理的手段。”
“说到沈氏,”沈雁之的话又提醒了秦承曜,“我翻遍宫中,也没有找到父皇下诏把沈氏贬至镇北关的记录。这等大事,父皇绝不可能下一道口谕了事。雁之,当年的圣旨如今何在?这件事也十分古怪啊。”
沈雁之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当年……传旨的公公说这是圣上密旨,阅后、阅后即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