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袭来，三人将这七年来自己所掌握的信息逐一比对，却越说越乱，最后只得拿来笔墨，将一切记录下来。秦子辉数次来到暗室，想必他们已经呆了很久。
“陛下，”三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头也不抬地书写时，秦子辉又出现了，“快要到上朝的时间了，您是否先移驾回宫？”
秦承曜闻言，抬起了头，“这么快，”他揉了揉酸痛的肩颈，站起身来，“那我们今晚再继续吧。”姜清岚与沈雁之也站起来，目送着秦承曜消失在通道尽头。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了。二人并肩站着，谁也不说话。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沈雁之故意轻咳一声，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在叫我吗？”姜清岚故意刁难他，不肯回答。沈雁之笑着叹了口气，“阿岚。”
姜清岚扭过头来，两人目光对视，眼底俱是有泪。
“回来就好。”又是良久的沉默之后，沈雁之仍是微笑，姜清岚也跟着笑起来，说道：“是啊，我回来了。”
长久的分离让两人都变得笨拙和小心翼翼，每一次对话都像在试探着。姜清岚无法想象沈雁之在镇北关捱过的每一个漫长冬季，沈雁之亦无法想象姜清岚在中远山扮作土匪的无奈与委屈。
哪怕是这样久别后的重逢，也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交换情报上，更何况还有一个秦承曜在场。
姜清岚忽然眼眶发酸，好像马上就会掉下泪来。七年的惊慌，愤懑和不甘都在此刻迸发出来，却被她生生扼住，没有表露出分毫。
“我们也先走吧，”姜清岚维持着正常的语调，对沈雁之说，“天要亮了，别院的侍女说不定会进到屋中叫我。”
她边说边扭过身子欲走，却被沈雁之一把抓住手腕，他像年少时候那样，弯下身看着姜清岚，“阿岚不开心。”
又不等姜清岚有所反应，便把她揽入怀中，“我说过，不开心的时候要和我说。”
十年前，还是衣食无忧小公子的沈雁之追着一时赌气跑出府的姜清岚来到城外的河边，稚嫩的少年半弯着腰看着表妹气鼓鼓的侧脸，抓耳挠腮半晌，从地上揪起一把野花塞给姜清岚：“不开心的时候要和我说。”
记忆与现实重叠，姜清岚终于低泣出声，在失而复得的少年怀中，放下心防发泄一场。
可惜时机不好，并没容得两人相聚太久。情绪一平复，姜清岚便迅速整理好自己，沈雁之故意摸了摸衣襟上的泪痕，促狭地笑。
“走吧。”两人分别后，姜清岚迅速回到秦氏别院的房间中，发现天已经亮起，侍女正在门外轻声相询。
姜清岚暗道一声好险，连忙更衣躺下，才让侍女入内。不想，第一个进来的却是周胧梦，她举止端庄，步态轻盈，显然是昨晚睡得不错。
“姐姐，今日我们去逛一逛宁京如何？”
说话时，她背对着一众侍女，对姜清岚挤了挤眼，“宁京的春日素有盛名，妹妹早就想见识一番了。”
知道周胧梦此举必有深意，姜清岚也配合她换了出门的行装，两人便坐着秦府的马车出了门。
刚一上车，周胧梦便塞给姜清岚一团东西，并示意她不要发声。姜清岚疑惑地将东西打开，发现是一件男子的衣服。
周胧梦在一旁用夸张的口型示意她换上，还凑到她耳边道：“车夫是秦将军安排好的。”
就这样，姜清岚匆匆换好男装，与周胧梦在一个偏僻的巷子中下了车，车夫冲二人一抱拳道：“小的天黑时分在这里等候二位姑娘。”说完便纵身跳上墙头消失了。
“好了，我们要去哪里？”一路都莫名其妙的姜清岚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连忙问周胧梦到底要干什么。
“我想去相府。”周胧梦咬着嘴唇道，“去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周胧梦说的相府乃是周相在世时居住的府邸，如今早已成为了一座荒宅。两人翻墙而入，环顾四周，周胧梦心情激荡。
“你看，这就是我的家。”她拉着姜清岚向里走去，一路上不停地介绍着。推开已显腐朽的木门，两人进入周相的书房，周氏事发后明显被抄过家，整间书房凌乱不堪，散落的书页满地都是。姜清岚随意捡起几张，大都是圣人之言，非常符合她记忆中周相的性格。
周胧梦则对着靠墙的书柜发呆，她摸着变形的木格，忽然看到其中有一张泛黄的信纸。拿起展开，是一封别人写给周相的信。
刚看了几行，周胧梦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糟糕，她转身走向姜清岚，递出信件道：“这是姜伯父写给祖父的信。”
“我爹？”姜清岚诧异极了，父亲开始出入朝堂之时，周相早已身居高位，在她的印象中，两人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她接过信看了几行，表情也变得和周胧梦一样难看。
这封信并不完整，却写满了暗语和密码，让人根本猜不出意思。奇怪的是，这么一封神秘的书信，却堂而皇之地写着周相与姜父的名字。
收起书信，二人继续在府中游走，直到傍晚，却再也没有任何发现。
再次翻墙出府，姜清岚在回到马车的路上将昨晚之事讲给周胧梦听，谁知她听完了有关占星院的部分，忽然说道：“昨日我们在去别院的路上，我听到有人在议论神女出关，会不会说的是姜暮沉？”
“神女？”姜清岚对这个名字表示难以置信，“不如找人打探一番。”
一刻钟后，两人便在一家小吃店中得到了确实的消息：本月十五，神女即将出关，为长宁国祈福，并且还准备了盛大的庆典。
“祈福干嘛要出关，真是奇怪，”走出小吃店，周胧梦便开始质疑，“此事不对啊。”
想起当年那个我见犹怜的堂妹，姜清岚摇了摇头，“不管如何，本月十五都是我们进入占星院的好时机，或许我们能利用这次机会，查到一些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