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无言上了沈江青不知何时叫来的专车。
戚沿溪透过黑漆漆的车窗看向外面因车子行进而倒退的街道。
“今天的事,谢谢你。”
戚沿溪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沈江青撑着下颚坐在另一边,此刻听了她的话也只是转过头来面色平淡。
“衣服,我会洗干净还你的。”戚沿溪犹疑道,又想起他或许不需要这件衣服,:“或者我直接还钱给你。”
“不用了。”
沈江青平淡开口,:“随手买的。”
戚沿溪短暂的沉默,:“太麻烦你了,我还是还钱给你吧。”
沈江青看了看她,见她面色坚定,便没再多说什么,:“随便你。”
车内似乎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直到沈江青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漫不经心的接起了电话。
那边传来体育老师的声音。
“杨倪同学已经送到医院了,医生检查说没什么大碍。”
他懒散的嗯了一声。
那边又说:“你要是方便的话,老师需要你和那个女同学一起询问下情况。”
沈江青:“知道了。”
接着他又应了几声,挂断电话后,他转过头对着戚沿溪,:“明天去学校老师有话要问你。”
戚沿溪:“……什么事?”
“杨倪。”
沈江青简短利落的两个字,戚沿溪已经懂了他的意思,:“刚刚那个电话是老师打给你的?”
沈江青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杨倪现在在哪?”犹豫片刻,戚沿溪再次开口。
沈江青瞥了她一眼,:“死不了,在医院。”
戚沿溪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最后却只说了一句,:“…谢谢你。”
今天已经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沈江青看着她,:“你很在意那个女生的生死?”
戚沿溪先是愣了愣,沉思片刻后:“或许吧,我做不到看着一条年轻的性命消逝在我眼前。”
然而这句话一出口她就诡异似的顿住。
十年来死在她面前的人还少吗?
不少。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
然而沈江青并没有在意,或者说他本来就是随口一问。
车子一路平缓行驶,最后停在了一处富人区。
沈江青熟门熟路的下车,推着戚沿溪走到了一栋别墅面前。
耸立的别墅占地面积极大,外面围着一圈冷冰冰的铁栅栏,上面爬满了不知名的植物。
“……这里是?”
“我家。”
沈江青言简意赅。
他家?
沈江青没有在乎戚沿溪面上显而易见的疑惑。而是推着戚沿溪上了别墅门前的小台阶,不疾不徐的开始按大门密码。
滴——
门开了。
沈江青半只手按在门把上,漫不经心的侧着脸看她,语气淡淡的,:“不急着回去吧?”
“我有事问你。”
戚沿溪:“……不急。”
他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推开门,带着戚沿溪进了别墅。
沈江青的家很大。
或许不该称之为家,称为一个住所或许更为恰当。
一个宽敞,豪华,冷清的住所。
别墅内用了大片的冷白色做为打底,家具却都是黑色的,厅堂中还摆着一架巨大的威利斯三角钢琴。
巨大的落地窗被灰色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丝合缝,阳光半点穿不进来,唯有剔透精致的巨大水晶吊灯散发着冷冰冰的惨白的灯光,充斥着空旷冷清的别墅。
别墅里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药香,中药的味道。
和沈江青身上的味道很像。
她瞥了一眼沈江青,少年眉目如画,狭长凤眼勾勒出凉薄意味,他在常年服用中药?
身体不好?
沈江青在玄关处换上了家用拖鞋,懒散的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取了一罐雪碧出来,随意灌了一口。
随后将里面的一袋酸奶丢给在大厅中的戚沿溪。
戚沿溪,:“……谢谢。”
这个人给别人东西都喜欢用扔的方式吗?
“说说你是什么时候有这个能力的。”沈江青漫不经心的开口。
戚沿溪很快回过神来,接上了他的话,毫不迟疑道:“十年前。”
却不料沈江青突然看着她,明明灭灭的眸子中泛起一丝讶异,:“十年前?”
“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面前的少年似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正当她想问他有什么问题的时候。
沈江青再次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十年前,你多大?”
“……八岁。”
“你第一次发现不对是在什么情况下?”
戚沿溪微微愣住,随后皱眉,明明是十年前的事情,称得上久远的事。
可她还是很清楚的记得。
连细节都一清二楚。
大概对于每个人而言,第一次发生的特殊的事情,无论好坏,都会是难以忘怀的。
她第一次提前预知到死亡的人,是她的同桌。
她看到她的同桌被一辆轿车碾过去,幼小的躯体被车轮卷过,支离破碎的涌出大量的血液。
她还听见了尖叫,看到了那些路人脸上惊恐的表情。
那些场景都无比真实,可下一秒,她的同桌就站在她面前笑眯眯的同她道别。
完好无损。
所以她以为那是她的错觉。
直到第二天她从老师那里看到了同桌的父母,他们痛哭流涕,哀嚎着,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同桌死了。
被车碾死了,尸体被碾成了两段。
天旋地转中,她才发现她所看见的成真了。
那一段往事鲜血淋漓,带着不堪,戚沿溪尽量平静的说出口。
沈江青坐在一旁,微微掀起眼皮,冷淡的模样,似乎早已司空见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