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外有人敲门，飞鸟将铁门拉开一丝小缝，看到莫丽站在门外露出笑容。门又被关上，莫丽脸上的笑容僵住，当她又准备再次敲门时，铁门又大开了。
“晚上好，我以为你不欢迎我。”莫丽拖着行李箱进门。
“我在想我今天有没有邀请你来。”飞鸟刚才只是在打开门链。这个门链是她自己从网上淘来，花了一个小时装好。
莫丽说，经理让她过来陪飞鸟一起住，近来这边搬来不少人，女孩子一个人住还是不安全。她带着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大收纳袋。
“还好吧。”飞鸟淡淡的说，“我练过跆拳道你信吗？”
莫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细胳膊细腿，腿还没车间里那些工人的胳膊粗，别人可是徒手扶半吨钢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技巧。”
飞鸟耸了耸肩，说：“你慢慢搬。”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这一栋楼据说公司董事长花了几千万买下来，一直闲置着做出租房，大部分房间都以优惠价格租给本公司的老员工。飞鸟刚进公司时刚好空出来这一间两室一厅，就把它作为单间租给飞鸟，每月只收取一百元的房租。飞鸟喜欢清净，可本来就是别人的房子，怎么处置她也管不着，只求莫丽别吵到她就好。
“飞鸟，开下门。”莫丽敲了敲飞鸟卧室门。
过了好一会，睡眼惺忪的飞鸟打开房门，迷糊的问道，“搞——什——么？”一件宽大的T恤套在她身上用做睡裙。
“找你借一下吹风机。”莫丽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就睡了？这么早。”
飞鸟从门后取下吹风机，递给莫丽，让她吹完头发直接放在客厅。飞鸟刚准备关门，莫丽按住门。飞鸟不耐烦的抱怨，“又搞什么？”莫丽想起她还没有飞鸟的手机号，今后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还是互相留个手机号比较好。飞鸟于是去床上拿手机。莫丽透过半掩的房门，可以看到一张书桌，上面堆着不少书，一台笔记本电脑，蓝牙音响，台灯和一个大盒子。飞鸟拿着手机走出来，手机一解锁从扬声器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这么大了还看卡通片。”莫丽难掩笑意。
“不行吗？是不是觉得我幼稚。”
“没有没有，也不是看动画片幼稚，我过年也陪弟弟妹妹们看风筒猪。”
飞鸟不屑的呲了一声，说：“我看的是有趣的大人和无聊的小孩，等你看得懂再说吧。还有，现在十一点，我平时九点左右开始睡觉，不要打扰我，OK？”
“真的假的，睡这么早！“
“很晚了，好不好！吹头发开二挡，这房间隔音很差。我先睡了，拜拜！”飞鸟说完关上门。
飞鸟睡眠不好，中途醒了就很难入睡，吹风机嗡嗡的声音不停的骚扰耳朵。她翻身仰面躺在床上，鼻子喷出一股气，将手机夹在床头的支架上，点开黄方块与粉星星观看起来。这种失眠的夜晚很多很多，导致她看完许多电影和书籍。
七点三十分，闹铃反复响了三遍后，莫丽才从床上坐起来，关掉闹钟。她揉揉太阳穴，又一次肝手游到很晚才睡觉，四个小时的精致睡眠让她的头昏昏沉沉。花了好一会儿，她才唤醒自己的双腿，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卧室。一个白晃晃的玉体从浴室走出来，撞入莫丽的眼帘，顿时瞌睡醒了大半，惊呼：“你怎么不穿衣服？”
“你洗澡穿衣服？”飞鸟拿浴巾擦干身体。飞鸟每天都在六点的闹钟响起来之前就醒了，然后坐在书桌前对着清晨的天空发呆，有时候也刷刷手机或者看会书，时间到了七点，她才会去洗漱。
“大早上洗澡？”
“我晚上也洗澡。”
飞鸟回房间收拾完毕，挑选哑光橘色口红搭配身上这条浅色宽褶格子长裙。一切准备妥当，检查眼镜和工作证都放进帆布包后，她才放心的走出卧室。她走到莫丽的卧室门前，莫丽正趴在窗台上四处张望。床铺胡乱的铺在铁架床上，行李箱大开，到处放着衣服和生活用品。
“怎么了？”飞鸟问。
“我的波波罩不见了！”莫丽不停的拍打窗台，“我昨天晚上就晾在这。”
“哈！”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莫丽转身紧紧抓住飞鸟的右手，视线在房间里乱跳，最终落在了飞鸟的脸上。飞鸟平静的脸庞使莫丽稍稍安定一些，却无法抚平莫丽紧皱的眉头。
“你只有一件吗？”
“还有，不过都是深色，穿在工服里太透。”
“现在不管这些，先去上班。”飞鸟说完，轻轻抽出右手，走到窗边。莫丽的窗户与对面的房子间隔不足两米，正对面是一条走廊，她们居住的房子每一个窗户都加装了防盗窗。飞鸟往四处看了看，对面走廊有一道铁门缓缓打开，她便关上玻璃窗，拉拢窗帘。
飞鸟一整个上午都在忙碌中渡过，把手上的工作忙完，看了下时间离中午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她想了下，还是跑去人事部把文件打印出来。人事部见快要下班把打印机刚关了，启动又要重新预热。胖科长让飞鸟去用总经理的打印机，飞鸟摇了摇头，总经理的打印机容易卡纸还会漏墨。胖科长让她下午再来，飞鸟摇了摇头，下午还有下午的事，现在做完，等下午休可以多睡会。到了月末，事情多了起来，容不得偷懒。机器老旧，等飞鸟打印完，下班时间已经过了三分钟。飞鸟把打好的文件放在前台办公桌上，发了条消息给前台小姐姐。
“唉，我登记一下宿舍。”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汉子站在台前问，粗糙黑黄的大手递过来一张纸条。
飞鸟接过纸条，微笑着说，“今天刚入职？大叔，等下午一点半再来找前台。”
“一点半啊？我一点就要上班，啊？”汉子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
“你找个空闲的时间，跟你的带班组长说一下就行。”
“哦，那过来这里吗？找谁?”
“就找坐在这里的前台，李欣雅，她会帮你搞定。”
“你给我搞一下嘛！”汉子嘿嘿的笑起来。
“现在下班了，等上班再来，OK!”
飞鸟合上笔盖要走。汉子走到前台一侧，拦住了飞鸟的去处，他伸手要去抓飞鸟的胳膊，飞鸟退回前台内躲开了。
“又耽误不了多久！”汉子笑嘻嘻的说，露出满是烟渍的黄牙。
飞鸟从柜台里抽出一个文件夹，从中间拿出一个表格，递给汉子，让他把上面的姓名、电话、身份证号和手机号填写一下。
汉子接过表格仔细端详，拿起笔又放下，咧嘴笑着说：“靓女，我不会写字，你们写字好看，帮我写一下，哈！”
飞鸟撇下嘴角，说：“下午再来吧，晚上会安排床位给你。”
“没有睡你床上你给睡吗？现在的年轻人，小姑娘啊，都怎么回事！会读书，会写字，就了不起，瞧不起我们。你长得好看嫁个好婆家不用愁。我们也还不是没得办法，上有老下有小，要养家糊口……”汉子慷慨激昂，口沫飞溅。
飞鸟见汉子要冲进来的样子，只好帮他登记。飞鸟把工作证和身份证还给汉子，告诉他下午还要来一趟前台拿回执条。汉子点了点头，留下一句，“要我说啊，你们小姑娘还是要学点本事，不然到了娘家还是要受欺负，”走了。
空气中的烟味终于消散不少，飞鸟舒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一句谢谢都没有。”
看下时间，飞鸟打消了去外面餐馆吃饭的念头，现在去也没了位置，也要等。等她吃完饭，也没有多少时间午休。附近的午餐和早餐都一样，没有难吃只有更难吃。她常光顾的饭馆，说不上好吃，至少不难吃，一到饭点人满为患、座无虚席，全靠同行的衬托。
莫丽端着手机从卫生间出来。她刚打完一局手游，正在结算页面举报队友，一抬头就看见飞鸟双手叉在胸前堵在面前。飞鸟歪头瞧着莫丽，微微扬了扬下巴。
在食堂打饭窗口排队时，莫丽问：“你今天怎么想着来食堂吃饭，不觉得难吃了吗？”
“在哪吃都差不多，填饱肚子而已。”飞鸟看见煎鱼，皱起眉头，选了土豆炖鸡和清炒花椰菜，加上固定的青菜和一碗清汤，也算有三菜一汤。
飞鸟打完饭，端着盘子寻找空位。她感到四周如箭一般射过来的视线，一道接着一道，若有芒刺在背，不由得蹦紧肌肉。嘈杂的食堂似乎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朝向她。把一窜香蕉放入纷乱的猴群，一时间猴子们都安静下来，停下手中的动作，热切的注视着香蕉。
“我们坐去那边吧！”莫丽带着飞鸟来到角落的一张餐桌，落座的都是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文员。她们本来在聊开心的事，看见二人都停了下来，特别是看到面无表情的飞鸟，笑容都逐渐收起来。
“稀客啊。”稍微年长的人打招呼，她的笑容尚未完全消失，又重新张开笑脸，只可惜显得十分尴尬。
莫丽压低了音量，说：“我刚刚觉得，怎么他们都在看我，就那些男人的眼珠子都跟着我转。”莫丽扭动丰满的身体，挺起胸膛，白色的制服下透出黑色的内衣，呼之欲出如塞下两个蜜瓜。她继续说道，“也许是我的错觉。我跟你们讲，今天早上……”
花了接近半小时才吃完饭，飞鸟倒掉餐盘里的鸡骨头和碗里的剩余的汤水，把餐盘轻轻放在回收处。其她人跟在后面，把盘子里多余的饭菜倒掉，随手扔进回收框。
“走，买水果去。”有人提议。
“好啊，”莫丽附议，“飞鸟，一起去吧。”
“不去，我吃饱了。”飞鸟说完，躲避毒辣的阳光绕进阴影里，回了办公楼。她躲到会议室，戴上耳机，趴在桌子上开始午休。
办公室里充满橘子和苹果的香味。莫丽把两个橘子放在飞鸟的办公桌上，回到座位，靠在椅子开始剥皮。
“国庆搞乜嘢你，去边度啊？”
“唔知，我得闲唔事。食橘子咩？”
“多塞，海滨去唔啊？”
“海滨？好嘅，好天呢，加一个我。中意果边呢？”
“丽啊，你去唔去？”
莫丽嚼碎橘子，咽下喉咙，说：“我？我睇飞鸟，尔该我搬做去系佢同住。”
“真系烦……”
飞鸟醒来，抹掉嘴角的口水，去卫生间洗下脸，补个口红。她走进办公室，热闹交谈的众人突然安静下来。
年长的人拍了拍手，说：“开工喽。”便各自回了座位。
飞鸟拿起水杯出去打水。
“识得白话佢？”
莫丽摇头，说：“佢系外江佬，听唔明白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