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府山巅之外,一个隐蔽的山头之上,谢舒静静的看着容府发生的一切。
谢舒从小练武,目力自然极好,不过为了不被凤云生发现,她离的其实很远,所以只能看到个大概。
“走吧。”谢舒收回视线,对着虚空说道,她声音不高,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谢舒上了守在一边的马背上,朝着山下疾驰,原本整个山道上只一人一骑,可恍然之间,那一人一骑之后似乎又多了个白色的身影。
暮色时分,大秦边城江城外,谢舒忽然勒住马缰,“江城?”
谢舒身侧忽然传来马蹄声,一个与她一般带着面纱的白衣女子骑着马缓缓上前来,她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恍若泉水清泠,她问,“怎么?”
谢舒摇摇头,没答话,她一直以为苋山在柯城边缘,没想到竟是在大秦以南,南牧以西的莽荒山脉,莽荒山脉绵延万里,是南牧与莽荒大原的天然分界线,也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据史料记载,莽荒大原土地贫瘠,气候炎热,根本无法生存,而莽荒山脉本身也高达千丈,非常人可以攀爬。
柯城的山头不算太高,临走时谢舒曾回头看了一眼,瞧那样子该是在莽荒山脉的边缘,并未深入。
两人两骑很快到了江城城内,江城是大秦的边境小城,谢舒记得自己曾听父亲说起过,江城的人们大多依山而活,是以民风淳朴,许多人还保留着以物换物的习惯,虽然不够繁华热闹,但却是个平静祥和之地。
然而,眼前的景象与父亲所言相差甚远,江城百姓众多,许多人都着锦衣华服,路上随处可见江湖人,茶楼酒肆遍布整条主街,更令谢舒惊讶的是,这里竟然有许多客栈,而且看起来似乎都住满了人。
“这里村民朴实,但耐不住苋山一脉多珍奇异兽,天佑皇帝那个白鹿就是从这里找到的,是以许多人都喜欢来此碰一碰运气,若是真的有幸碰到了,那可是即刻便能飞黄腾达了。”
带着面纱的女子替谢舒解惑,谢舒好奇的看过去,微微蹙起了眉头,那女子似乎又看懂了谢舒的心思,她道:“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未来的某一日想请你帮个忙罢了。”
听闻这话,谢舒眉头蹙得更紧了。
两个人很快寻到了一处略微偏僻些的客栈,谢舒原本想要两间房,但这仅剩一间了,无奈她只好退而求次和那女子住在一间了。
这客栈虽然偏僻,但布置简洁,打扫的也还算干净,白衣女子进门之后就摘下了面纱,她笑盈盈的看着谢舒,探究般问道,“你似乎很怕我?”
谢舒抬眼看去,哪怕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她了,但还是忍不住被她的美貌惊艳,容逐星说她美的缥缈,其实这才是真正的缥缈美人,这人从头到脚几乎白的透明,可那双浅蓝眼睛看过来时又好似含了千万言语,让人看着就心生不忍与怜惜。
谢舒避过视线,未曾答话。
白衣女子也不急,她似乎对谢舒一直都很有耐心,“小丫头,你打算去哪啊?”
谢舒整理床褥的手指一顿,红唇微起,缓缓吐出两个字,“柯城。”
白衣女子一挑眉,“去找洛王?”
谢舒愣了下,她还未意识到什么,白衣女子就凑上前来,轻轻道:“洛王不在柯城了,湘地几日前出了事情,他赶回去处理了。”
谢舒看着窗外,蹙眉道:“什么事情?”
白衣女子一笑,“怎么?担心你的心上人?”
谢舒听见她的笑声骤然回神,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下意识与她说了许多,而这些都是她往日百般克制的真心所想,她定了定神,抬眼看向身侧的人,“你到底是何人?”
白衣女子见谢舒不上当,便退回原位,闲闲反问,“你觉得呢?”
谢舒蹙起眉头,“可以破了容族古老阵法,可以在云生的阵法中如入无人之境,可以单靠着气息寻人,容颜缥缈,身形鬼魅,你莫不是个妖精吧!”
谢舒自然是说笑,可那女子却露出了个深不可测的笑,她道:“你这么理解也无不可。”
白衣女子边笑边看向谢舒,一双眼睛竟隐隐现出紫色,谢舒抽了口气,“你别这般看我,我又不是个男子,可没阳气给你吸食!”
白衣女子被谢舒逗得一笑,似乎是玩够了,她从桌边站起,边朝着窗户走边道:“你要是想见他,可得快一点,迟了,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白衣女子说完就纵身一跃,谢舒想要再问却已然看不见她的身影了,谢舒看着窗外的夜色蹙眉,湘地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谢舒确认那妖精似得人不会再回来后,传信给了还在湘地边境的流离和黑愿,第二日谢舒直冲着燕云关而去,打算路经柯城抵达湘地。
白衣妖精给谢舒准备的马是极好的千里马,速度奇快,五日之后谢舒就到了昭塞关外,还未进城就被一人拦住了,谢舒还未看清对方是谁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小舒儿!你去哪里了!”流离松开谢舒,上上下下检查她有无受伤,谢舒见流离毫发无伤心中一松,忙道自己无事,谢舒说完就抬眼四下看去,但流离身后并未有黑愿的影子,流离瞧见谢舒的眼神,立刻会意她是在找谁。
“黑愿不在这。”流离看着谢舒,“他被洛王的人带走了。”
谢舒蹙起眉头,“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
流离:“他受了内伤,在湘地养了七七八八,刚要去寻你就得知你被璃诺带来了昭塞关,我便一同赶来昭塞关,可还是慢了一步,我们到时就听说你失踪了,我不肯信,便在昭塞关周侧寻找,柯城都让我翻了一圈,而黑愿则去寻了璃诺,期间他与我传信,说璃诺去了湘地,他已然追赶过去,自那之后黑愿便再无消息,我察觉不对正要去寻他,就碰见了你。”
谢舒沉吟片刻,忽的想起当初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湘余山,“走,去湘地!”
流离抬手拦住谢舒,“小舒儿,你想过没有,这可能就是个圈套!湘地几日前的确出了动乱,但我听说是湘族族长与湘北王相争,那族长虽然德高望重可却是毫无兵权的,以璃诺的能力定能很快平息,而黑愿已然去了七八日,以他的身手根本遇不上敌手,唯一可能制住他,让他无法传信的只可能是璃诺。”
谢舒顿住脚步,“湘余山的确没有兵权,可他得民心,在湘地无数百姓几乎信奉他为神灵,而湘北王麾下也有许多官吏是他的学生,若真有反心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压制下去的。”
流离蹙起眉头,沉吟片刻后道:“我去探一探湘地,若可以救我定将黑愿带回来,若是不可,我便传信给你,再想计谋,如何?”
谢舒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如今她的功力的确不如流离,“好,我就在关内等你。”
流离交代完立刻运起轻功离去,谢舒则再次上马,进了昭塞关,如今昭塞关由澜王掌管,归于璃诺麾下,谢舒进城之后就听许多人说谈论璃诺,谢舒寻了处茶楼,坐在偏僻的角落听着那说书先生大肆赞扬璃诺的种种事迹。
说是洛王收复昭塞关后,听闻湘地出了事情,原来是湘族族长不满足于自己现有的地位想要将湘北王的位置一并占了,为此还出手伤了逸王和湘北王,洛王愤怒至极,带着十万大军一路攻了回去,沿途城镇听闻是洛王攻城,皆出城投降,大大小小十余个城镇啊,无一人反抗,足可见洛王乃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啊。
谢舒听着缓缓勾起了唇角,倒不是她信了说书先生这言辞,而是她知道原本的事实恐怕比这说书先生说的还离谱,昭塞关到湘地中间有两个大城,这两个大城乃是天佑南边境的命脉,一个是苏州,一个是淮州,苏州的城主是璃诺的人,而淮州城主与林将军交好,这两人得知是璃诺攻城又如何会反抗,而所谓民心所向不过是说给百姓听的罢了。
谢舒从茶馆出来,挑了个平平无奇的客栈进去了,这里边关来来往往多得是头戴帷帽的女子,是以她并未引起什么人注意,谢舒进了房间后一直没有睡意,要了饭菜却也没吃几口,只独自一人靠着窗饮茶。
谢舒虽然武功没有流离黑愿高了,但她的听力十分敏锐,就一晃眼的功夫,谢舒就察觉到楼下的小巷子里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谢舒蹙起眉头,重新想起整个事情,璃诺的兵都在湘地,他带走的也不过是澜王的兵,而南赤赫、湘妃、璃言安都在湘地,哪怕那湘族族长再厉害,应该也不至于伤到那几人。
想到这里,谢舒心神一凛立刻抬脚飞出窗外,她灵巧的勾住房檐,翻身而上,还不待她如何,黑愿和流离忽然出现,三人互看一眼立刻晓得是中了圈套,流离与黑愿立刻分立谢舒两侧,势要保她周全。
就在三人刚刚站好,客栈周围瞬时围上来百人,瞧着那些人的样子该各个都是精兵,怕是不好对付。
谢舒眯眼看向为首之人,那人墨发红衣,从黑夜中缓缓走出,一双眸子如谢舒初见他时那般,张扬无忌,他走至近前,唇角勾起,露出一个夺人心魄的笑。
“好久不见,你果然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