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右侍郎张问达,乃陕西泾阳人士,万历十一年进士,历任太常寺少卿、右佥都御史,并在万历三十九年升任刑部右侍郎,位列正三品。现如今,刑部尚书一职空缺已久,而刑部左侍郎朝廷也无任命,因此,张问达这个刑部右侍郎可谓是刑部唯一主事之人。
与朝廷里一般官员有所不同,张问达虽也久居官场,却并非圆滑之人,也不是胆小怕事之辈,相反骨子里还透着一种刚毅正直,平时在刑部衙署就是说一不二,动辄严厉训斥下属。只是这张问达虽有心整顿刑部的不正之风,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先是本朝万历皇帝怠政,刑部各个部门缺员颇多,张问达几次上书,请求皇帝任命一批可用之人来充实刑部,却每次都是牛泥入海,杳无音讯。再者,现如今的刑部里,除了于玉立等少数还算正直的官员,其他的多是些官场老油条,平时敷衍了事混日子,真遇到什么大案、难案,能推就推,能躲就躲,一时尽无人可用。因此,在万春楼命案爆发后,刑部的官员像往常一样打起了太极,还没请示张问达这个堂官,便一推了事,张问达知道后虽然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但这次,距离万春楼事发还没几日,京城里又出现了更为血腥的命案,共六人当街被杀,而且与万春楼命案及其相似,被害者都被残忍分尸,而且现场都发现了红封教的标记。张问达和刑部的一些官员进行了案情分析,都认为此案与前不久的万春楼命案必然有联系,可此案该从何查起?凶手又在何处?现如今,无论是顺天府,还是兵马司,甚至连刑部和都察院,大家都知道此案棘手难办,都唯恐避之不及,相互推诿,所以张问达也没办法,只能据实陈奏,向内阁和皇帝禀报案情,由天子来决定。
写好奏折,张问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官帽,便坐着官轿往紫禁城方向前行。半个时辰后,轿子便在午门外停了下来,张问达紧握着奏本,快步走向午门。
“张大人,都快晌午了,你老进宫所为何事?”一个年轻的宦官拦在了午门口,高声问张问达。
“公公,下官有十万紧急之事,要马上去内阁见方阁老,烦请公公行个方便。”张问达回答道。
“哎呦,张大人太客气了,咱家只是奉皇命守在此处,哪里敢拦着张大人入宫呢?”这宦官笑眯眯的说道,“若真是耽误了朝廷得大事,咱家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张问达作了个揖,便匆匆往里走,过了午门,紫禁城内一座座黄瓦红墙的宫殿便映入眼帘,可真是气势恢宏、壮丽辉煌。只是此时的张问达满脑子都是京城里的命案,哪有心情去欣赏那雄伟的宫殿。
绕过文华殿,一座两层小楼便出现在眼前,这便是大明朝廷无数文官所向往的文渊阁。文渊阁乃仿宁波府的天一阁而建,本是紫禁城内的一座藏书楼,现如今钦命的殿阁大学士便在此办公,协助皇帝处理政务。众所周知,大明朝自太祖爷始,便废除了延续千年的宰相制度,却也让皇帝被繁杂的政务所缠身,实在苦不堪言。因此,成祖爷便设置殿阁大学士以备咨询,之后又委以奏折票拟大权。只是朝廷明文规定,“阁臣之预务自此始,然其时,入内阁者皆编、检、讲读之官,不置官属,不得专制诸司。诸司奏事,亦不得相关白。”,总而言之,这些殿阁大学士“无宰相之名,亦无宰相之权,却行宰相之事”。但嘉靖后,内阁权势不断上升,俨然真宰相也!本朝万历皇帝即位之初,中极殿大学士张居正位居内阁首辅,内勾结冯保,外弹压百官,尽摄政长达十年,皇帝陛下现今想起这位严厉的张先生,仍心有余悸。
张问达快步走进内阁首辅方从哲的书房,也顾不上行礼,开口便大声说道:“阁老,出大事了,昨夜京城里又发生了命案,凶手当街行凶,共杀害六人。”
“啊!”方从哲正在起草文书,听到这话,手中的毛笔不禁掉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之前万春楼命案,听乾清宫里的石公公说,皇上已经大怒。可那事才过去几天,又来一命案,怕是这回我等都要向皇上请罪辞职,告老返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