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地牢内,被关至最里处的齐燕修,靠墙而坐,眼眸半眯,做假寐之态,实则是用眼角余光,冷冷地盯着站在牢门前看守的两个士兵。
越瞧,心里的那股冷意也就越发地浓重了起来。
半晌,有一道锁链拖地的声音伴随着狱卒的推搡骂声响起,他正襟危坐了起来,手上的锁链也随之发出金属的摩擦声,门外的两个士兵齐齐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对这毫不避讳的打量,他不甚在意,目光一直注意着那拐角声音的源头。
接着,由远至近,那道锁链拖地的声音也越发刺耳了起来,齐燕修的视线里也随之出现了同样身着囚服,发丝凌乱的人,他的眸光晦暗无焦距,身上伤痕遍布,还沁着丝丝血迹,额间的朱砂痣在透过铁栏天窗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妖冶夺目。
那人在齐燕修的对面牢房内驻足,接着‘咿呀’一声,身后跟着他的两个狱卒絮絮叨叨地将门锁了上去,在他们离去的当头,那被他们随意放下的铁链还在晃着。
齐燕修隔栏而望,看着那一动不动,身躯挺的笔直,面容即使苍白憔悴,还能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笑意的人,热切寒暄道:“颜公子,好久不见。”嘴角扯起苦涩的弧度:“没想到再见,却是这样的场面。”
颜槿卿的那抹笑也旋即苦涩了起来:“是啊,有些没想到看起来所向披靡的太子殿下竟也能着了奸人的道。”
这话的语气里,无力和无奈之感颇多,听不出来有任何与字面上相似的嘲讽之意。
齐燕修笑:“只是着了道,不代表失败。”
颜槿卿挑眉,额间的朱砂痣又红了几分:“按太子殿下这么说,是已经有了打算?”
齐燕修闻言只是笑笑,睨着站在面前一丝不苟的士兵,并不答话。
沈郁华了然,默契地选择了缄默不语。
一时间空间又开始沉寂了起来。
周围响彻的是老鼠四处游离发出的动静以及嘴中不停地‘吱吱’声。
对面的颜槿卿似是被这老鼠的叫声惹得心绪烦闷,双眉蹙起,接着便缓缓地开了口:“前些日子,听那狱卒说,流放边疆的沈老太爷终是没有扛住折磨,驾鹤西去,不知若是郁华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作何反应。”
闻言,齐燕修的心中猛地一沉,继而不禁开始惋惜了起来,默默地长叹了口气。
这沈老太爷年轻时也曾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恐怕他自己也没想到,一生的尽心尽力得到的却是被扣上了个勾结叛党的罪名,落得了身死异乡的下场。
只不过,世间的无奈之事不仅仅于此。
他沉声地开了口:“以他的性子,绝对没有办法冷静。”
颜槿卿:“说得也是。”
语毕,他便仰头望向了窗外,将思绪放到了远方。
此刻,窗外的月色正好。
…….
在茅草屋休息了一晚,翌日楚惊鸿难得神清气爽,看了眼榻子上还在熟睡的灵儿一眼,心里暗笑道这小妮子变得比自己还要贪睡。思忖间打开了门,就见青云站在她门口,正欲敲门的样子。
楚惊鸿疑惑:“怎么了吗?”
青云答道:“楚姑娘,昨晚太子殿下传音给我,说他见到了颜公子。”
颜槿卿?楚惊鸿闻言愣了愣,只不过很快地便就反应了过来,上次在沈郁华的口中听闻,颜槿卿在逃跑的路上与他分开,现在看来,真如他所想,颜槿卿到底还是没能逃过官兵的追捕。
她正想开口回答,青云又开了口:“还有,沈国公已经西去一事,我是来向你定夺,这件事要不要告知沈公子,他好像还并不知道。”
这几日,不是在路上度过,就是在危险中度过,他们不知晓这件事,倒也在情理之中。
楚惊鸿的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白色,眉眼微挑:“现在没有必要定夺了,他已经知道了。”
接着,她将视线紧锁到了青云身后那张笑意已经凝滞在嘴角的俊逸脸庞。
青云也随即望去,也看到了沈郁华,说出口的话也有些磕磕巴巴:“沈….沈公子。”
沈郁华那总是带着轻佻意味的眼角此刻不复存在,瞳孔里写着的满是不可置信的悲伤神色,颤抖着声开口:“青云,你刚刚所说的…可是真的?”
青云看了看楚惊鸿,继而又转过头,沉重无比地点了点头。
沈郁华的的脸色骤然间转白,呈现出了痛苦狰狞之色。
青云见状忙道:“沈公子,你先在千万不能激动..要冷静,冷静…..”一向寡言少语惯了的青云并不会安慰人,只会笨拙地复述让他冷静的话语。
可沈郁华怎么可能冷静的了,身影一晃,白色衣角袂扬,等他们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出了百步开外。
青云想去追他,被楚惊鸿制止了:“让他安静一会。”
失去至亲的滋味她最清楚不过了,所以她能懂沈郁华现在最需要给自己一个缓冲过来的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内,不便被任何人打扰。
想罢,她将视线一转,又看向了青云,道:“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照顾好灵儿。”
青云先是点头,复又摇头:“楚姑娘,太子殿下让我保护好你们,一点损伤都不可有,你现要离开,青云必定寸步不离。”
楚惊鸿见他眼神坚定谢,心知他固执想法没有办法轻易撼动,正想答应,眼角余光瞥到一道身影,一个念头起,道:“你走了灵儿没人保护我也不放心,这样吧,让栾枭保护我吧,栾枭的功夫我见识过,应该不俗。”
青云听得她的话,看向她的眸里甚是不解。
昨日她不是说,对栾枭持有怀疑之心吗,眼下怎么还会让他跟着?
正满腹疑惑间,楚惊鸿已经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栾枭道:“栾枭,你今日且随我出门,可好?”
栾枭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笑道:“好的楚姐姐。”
得到答案的楚惊鸿越过青云正想迈出门槛,突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