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已经迈出的一脚又收回，转过身步履匆匆地进了许氏所在的里屋。
而原本正想跟上的栾枭便也停住了脚步。
只在门口楚惊鸿就听见了里面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眉心一紧，脚上已经踏了进去。
浓重的药味充斥着她的鼻腔，床上那个瘦削的沟壑面容映入了她的眼帘。
楚相现在的年纪还不过半百，他早之前的那股轩昂之气，神采飞扬的模样就已经不复存在，时不时捂嘴咳嗽着，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眼角眉梢，像一个已正值迟暮之年的老者。
上次在地宫一见到现在也就不过数月，竟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让她是怎么也接受不了的。
恍然间，有雾气氤氲了眼眶，她竟也不自知。
楚相渐渐停住了咳嗽，看向呆呆望住自己的楚惊鸿，愣了一愣，随即嘴角很是费力地扯起一抹笑容来：“惊鸿来了。”
楚惊鸿抑制住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也随之绽放一笑：“嗯，爹爹，惊鸿来了。”
又咳了几声，他便开了口：“你娘说你有事情要跟为父讲？”
看着楚相那已经苍白近乎透明的面庞，她不知这件事情该怎么说出口，毕竟一旦说出口，所带给父亲的一定是不小的冲击，想了想，她还是敛下了思绪，笑道：“等爹爹的身子好些了再说吧。”
说罢，不敢再等楚相的回答，便快速转身离开了。
只留楚相望着她的背影，还怔愣在当头。
…….
栾枭跟着楚惊鸿下了山，为怕空气沉闷，一路上，他就没有中断过话题，楚惊鸿看似认真听着，但应和他的话无外乎都是‘嗯 ’的敷衍词汇。
但栾枭却毫不在意，说到高兴处，楚惊鸿突然问了句：“栾枭，我从未告知你我姓楚，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一出，他面上的笑容马上就凝滞在了嘴角，但旋即又重新浮现，道：“听青云哥哥说的呀，而且楚相不是你爹吗？”
楚惊鸿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说的也是，倒是我忽略了。”
她这意味不明的笑容栾枭并未多做在意，问道：“楚姐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楚惊鸿轻飘飘地答了句：“有重要的事情做，你到了便就知晓了。”
…..
皇城，花柳街。
楚惊鸿带着满脸疑惑的栾枭进了一家看起来混杂店面装修却并不精致的花楼，刚一进门，那浓重的廉价胭脂粉味便扑鼻而来。
楚惊鸿只是微蹙了蹙，无别的过激反应，倒是栾枭已经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栾枭跟上了楚惊鸿的脚步问道：“楚姐姐，在这个不起眼的花楼里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办啊。”
说着，有几个身着有破洞衣物的醉鬼迎面过来，险些撞到他，他皱着眉嫌恶地避开，还有几个已经撞到他的，都被他一个反手推到了在地上，看向那人的眸里迸发的是杀意毕显的寒光。
再看向楚惊鸿时，已经换上了纯良无害的笑容。
而这些自然都收入了楚惊鸿的眼底。
楚惊鸿幽幽开口：“你听说过流云谷谷主吗？”
栾枭一脸茫然，但反应到了什么，问：“流云谷谷主我是不知晓，但听名讳就感觉很厉害，厉害的人会流连在这种破花楼？怎么说也应该是皇城里数一数二的，像倾香阁那种的吧？”
楚惊鸿笑：“我又没说他一定在这，我就是随便找找，他此番是悄悄来的皇城，若是去的倾香阁，那里有不少达官显贵，能识得他的面目，不好办事，这种地方就正好，混迹的都是地痞流氓，没有几个能认得出他来。”
迎面来了一个油光满面的花娘，栾枭眼底的嫌恶更甚：“这种货色的，谷主也能吃的下口的话，那只能说明他的口味…确实清奇。”
楚惊鸿并未答话，眼底的笑意更甚，不管后头的栾枭能否跟上，仍是不疾不徐地迈着脚上的步子。
已经离了楚惊鸿有几步距离的栾枭正欲迈大步子追上她，却不料那油光满面的花娘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毫不客气地捏了一把他的脸：“哟，好俊俏的小娃娃，以后长大一定不得了了。”
不过好在那花娘没有停留多久，在他眸底的杀意涌现之前，已经扭着腰，自以为婀娜地离开了。
但等栾枭再回过头来去找楚惊鸿的身影时，她早已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他兀自懊恼了起来，用着锐利的眸开始四下搜寻了起来，眼底涌现的光芒似有穿透这人群之力。
然楚惊鸿并没有走多远，而是避开了栾枭的视线去找了这家花楼的老鸨，对那老鸨道：“我要碧翠，暗香，柳红这几个姑娘，去陪陪那位小公子。”她转身，视线所及之处，正是左顾右盼的栾枭。
那老鸨似乎有些为难：“这几位姑娘现在正在陪客，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边的生意…..”
楚惊鸿不想再听她多说废话，从衣兜里掏出不久之前从沈郁华那里借的银两，扔到了那老鸨的手里：“这些应该够吧。”
那老鸨掂量了下，确实分量不轻，立马换上了一脸的谄媚：“够了够了，公子，我这就为你去找那几位姑娘。”
在方才出门之前，她已经按照记忆中沈郁华给她操弄的方式又重新将面具黏合在了脸上，着一身粗布麻衣，看起来并不出彩的五官很容易就淹没在这来来往往地痞流氓的人潮之中。
栾枭之所以找不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楚惊鸿见老鸨挪动了脚步，叮嘱了句：“千万别送错了人。”
“是是是…”
那老鸨速度倒也快，消失了没多久，便带着那三位姑娘找上了栾枭。
栾枭冷冷地睨着那三张胭脂涂的厚重堪比城墙的面容，从方才就没有松过的眉又紧了几分。
眸底的冷意让她们三人迟迟不敢上前，在老鸨的眼神的催促下，柳红便大着胆子上前，将手攀到了他的肩上，娇嗔道：“小弟弟，眼神别这么凶嘛，可是会吓坏姐姐们的，吓坏了我们，谁陪你玩啊…..”
栾枭将视线放到了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那冷冽的光似利刃，好像要将那只手穿透，沉着声道：“放开。”还未经过发育的嗓音听起来，有不俗的威力。
惊得柳红连忙缩回了手。
不过她仍是没有放弃，换上了另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小弟弟，都说了别…啊！”
话音还未落，她的手便被栾枭擒住利落一转，伴随着她那堪比杀猪的叫声也随之响起了清亮的骨头断裂声。
她的声音洪亮，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侧目，在碧翠和暗香的惊愕视线注视之下，栾枭已经把柳红推到在地，还毫不留情地在她的肚子上踹了几脚。
在场有不少已经是见过血且承过柳红欢的好色之徒，见美人被一毛还未长全的小毛孩欺辱成那样，见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一一都亮出了手中的武器。
一时间，刀光剑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