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内，有一人跪于堂前，身着囚服，双手双脚被锁链束缚，虽是待罪之身，他却把背挺的笔直，眉宇之间尽是不卑不亢的凛然之气。
堂上所坐是大理寺卿，同为齐燕皓身边人，见昔日太子跪在他身前，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一拍惊堂木：“罪臣齐燕修，你可知罪！”
齐燕修不答话，一双傲眸直直地看着他，似有想把他刺穿的念头，看得那大理寺卿的心里直发虚，见他久久未出声，则是求救般地看向在旁听审的皇上等人。
一身明黄袍的圣上摆了摆手，沉声道：“大理寺卿，不必拘谨，他已不再是太子了，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按规矩来。”
这一句按规矩来，让一直站在顾清安身后的楚惊鸿心底只想冷笑，身为一国之君就不够明政，为人父母也比不上别人分毫，看来即使是给他解药，也并无用功。
见朝堂之上已经被撤换这么多人，他清醒之后，竟一点发觉都无，以及那被扣在真正衷心于他的贤臣身上那莫须有的罪名，他竟未采取任何动作，难道他不知这大齐的半壁江山都掌握在了齐燕皓手中吗？
还是说，他真是糊涂了？
腹诽着，她便下意识地将视线放到了齐燕修的身上，见他眼眸半眯，眉宇微皱，似隐忍痛苦之色。
心里，慢慢地涌上了一股酸涩之意。
复而想起什么，又环顾了一眼四周，发觉齐燕皓竟不再当场，齐燕修被他逼到了这一步，不恰恰正是他所想看见的吗，眼下没有出现在这，还真的是稀奇的很。
大理寺卿见皇上表明了态度，心里的底气也越发足了：“罪臣齐燕修，你可知罪！”
齐燕修眼皮微掀，语调森冷：“不知。”
这冷冷的两个字堵的那大理寺卿一时竟哑口无言，怔愣了半晌，皇上见状起身缓步上前，走到堂上，扔下令箭，目光骤冷：“来人，上刑。”
又是一阵冷笑徜徉在楚惊鸿的心中，见有人依言已上好了刑具，她眼神一凜，躲在暗处开口道：“皇上这是想屈打成招？所谓公正严明呢？”
她所处之位正好隐蔽，只闻其声也不知是从谁的口中传出，纵使知道方向位置是在哪里，也不会有人把怀疑的目光放到她身上。
因为人的主观认为，一个小小国师府小厮，并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敢说这样的话。
但身前的顾清安，却是听得分明，浑身一怔，但到底没转过头来看她。
皇上闻言，眉头一皱，打量四周，沉声道：“是何人在说话！”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楚惊鸿缓缓地走了出来，在堂下驻足，躬身一礼：“皇上，是在下所言。”
齐燕修此时也慢慢地睁开了眼，听出了这声音的熟悉之感，他面带惊讶地看向楚惊鸿。
而皇上看着眼前矮小胆色却不俗的人，冷笑道：“你这是何意，藐视朕吗？”
楚惊鸿谦恭又是落下一礼：“自是不敢，小的只是惊讶。”
说这话时，并没有被他的权威所震慑，面色不起任何波澜，声线仍是沉稳平和，并没有任何颤抖的迹象。
她这副谦卑模样 ，让他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但心中怒火却烧的更旺，正欲开口再怒，便听的她又开了口。
“小的是纳兰人，在纳兰生活数载，听闻大齐国繁荣富强，百姓安身乐业，想着如此之国，定有一位明君在此，便苦学齐国语言，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在国师身边一谋职位，就是为了一睹大齐明君之风采，如此看来，大齐明君与纳兰国君一般无二。”
说罢，垂下的眸微抬，静静地欣赏着皇上由白到青的脸色。
纳兰国国君手段残暴是人尽皆知的，但是眼下没有人敢戳破楚惊鸿这句话里真正的意思。
一是大齐驿站内还住有纳兰大使，若是明说，风声没捂住让他们听去了，两国纷争必不可少，二是一旦戳破不就是明摆着说皇上无理残暴？
楚惊鸿说的这句话，从头到尾都是用着无比谦卑的口吻，话中如此明显的意思，却让他没有任何发火的理由。
一旦发火，不就间歇性地承认自己是跟纳兰国君一样残暴，纳兰国君是什么样子，没有人明说，虽都心知肚明，但也没有人敢去编排，也没有人敢明挑。
楚惊鸿之所以这么说，是在猜测，皇上是不是真如她所想，昏庸到了一定境地。
大齐现在外强中干，他若是在这个时候挑起事端，两国一战，别的国家也虎视眈眈，到时候知晓大齐实力不过如此，便会乘虚而入趁火打劫，真到了那一步，大齐就真的亡了。
皇上脸上的愠怒之色，很快就被他克制住了，道：“朕自然与纳兰国君一样爱民如子。”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的齿缝里挤出来的。
楚惊鸿闻言放下了心，挑眉：“那皇上…..”
她话音未落，便听得他银牙咬碎的声音：“将太子关押大牢，择日再审。”明着不行，他便暗着来。
见齐燕修已经被押下，楚惊鸿淡然一笑：“大齐皇上果真是个明君啊，明君应当也不会做什么偷偷摸摸的可耻行为对吧？”
像是自言自语，可偏偏声音没有丝毫克制，让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他深深地看了楚惊鸿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将视线转到了顾清安身上：“国师，你真是招了一个伶牙俐齿的好随从啊，在如此场合，她也胆敢出口打断大理寺审讯，国师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交待？”
在大理寺审案子期间，没有皇上的准许，按规定，是不能随便乱开口打断或者质疑审判，尤其是皇上的审判。
但偏偏楚惊鸿刚刚说着一口的明君论让他无从下手，只得让顾清安给他一个交待。
顾清安恭敬起身，看了一眼楚惊鸿，眸中神色晦暗不明，接着答道：“皇上，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我一大助力，公主的下落有了她也便有了十成的把握。”
皇上闻言，自知顾清安是要保她了，森冷地开口道：“但国师你要知道，国有国规，破了规矩就是规矩，可以留她一命，这惩戒断然不能少了。”
顾清安毕恭毕敬道：“是，等找到公主，在下一定加以严惩。”
他闻言，突然朗声一笑，衣袖一摆，负手离去，留下一句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语：“国师，看来朕对于你的能力要重新界定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