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阙定气不打一处来,柳玉埙居然当着桑洵的面,在他身上用了七弦萦。
“埙儿。”桑洵板着脸。
“师父,回去玉埙认罚,可就是不想听他说话。”柳玉埙对桑洵说道。
“你……”阙定气得不行。
“我劝你别再说了,下车我就解了。”柳玉埙说罢,扭头看向窗外。
阙定看向桑洵。
方才他俩的对话,桑洵虽然没理会,却都听在了心里。
“都别说话,让师父静一会儿。”
常落听罢捂着嘴笑了起来,魏琛依旧漠然看着窗外。
文义正那日虽然用了些说辞将再次执行任务的时间推迟,但这时间主要也是留出来让文言清整顿养伤的。
他本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重罚,只不过传来消息的线网弟兄说了当时在场情况。他听后觉得,一定是文言清对沈安灵有所顾忌,才让任务失败。否则,忘川林数一数二的两大杀手,怎么可能连一个小丫头也杀不了?
故此,他当着忘川林众人的面罚他,让他认清自己身份。
待到二月末,他不敢再多耽搁,同文言清回到云遮去。
过去的这一个多月里,文言清除了养伤,文义正也给他安排了许多训练任务,从早晨睁眼到晚上入睡前。只有晚上躺在榻上,文言清才能松一口气。许是白日里大脑太过简单,夜间只和自己相处的时候,对沈安灵的思念一股脑,如潮涌来,让他煎熬。
听闻能回麓城,他因为欣喜直接露出笑颜,笑颜不过停留刹那,下一秒便被不得相见的命令打了下去。
文义正说,眼下希望他心里脑海里,都只有任务这一件事。
他说,是。
文义正的话语中没有任何一句明令,其中深意却不言而喻。
开春这日,云遮书坊来了一位稀客,阿绿心中叫苦。
“可否麻烦您帮我给小文先生带一句话?”这是沈安灵来云遮书坊的第三日。
书塾那边,门口的小生告诉她文先生和小文先生已经回来了。她问是否能够请小文先生出来说一句话,门口小生告诉她,文先生有言,近日谁要找小文先生都一并拒绝。她听着十分诧异,再追问,小生便已然一副听不见的漠然态度。书塾来往学子众多,她也算是公众人物,不好继续呆着,只好往云遮书坊去。
“沈姑娘,您就别为难阿绿了。”阿绿就差给沈安灵跪下了。
沈安灵看着阿绿这般模样,不由地叹了口气,不愿走,却也不知道再能说什么。
“沈姑娘,莫说您见不着小文先生,阿绿也见不着呀。”阿绿说着。“您就先回去吧,小文先生心中定是惦着您的,过阵子定会去找您。”
“……抱歉,让您为难了。”沈安灵踟蹰片刻,对阿绿微微行礼,离开了。
回到云遮的文言清,每日的任务只有修炼内功心法以及匕首术,等待线网弟兄呈递下一次执行任务的最新线索。立在庭院中的他,看着一院盛开的海棠花,望着远处揽月坊的方向,眼神变得温暖。
也不知若是安灵知晓我回来了,却未去寻她,是否怨怼。想罢,文言清眼神不由多了几分忧郁。
平城良辰府,书佳期嘴里叼着根草,双手枕在脑袋下,躺在屋檐上望着天。
“主子,虽已开春,天仍寒凉,勿要入了风寒。”九命拿着一件披风,不知何时立在了书佳期身侧。
“九命,你每次都这样突然出现,要吓死谁?”书佳期一机灵,瞥了一眼九命,说道。
“待主子功力更进一步时,便无所畏惧。”九命一本正经。
“啧。”书佳期嫌弃九命无趣,坐起身子,任凭他把披风搭在自己身上。
“听闻雇主有所抱怨,说这次本是好时机。”九命为书佳期披上披风,顺势半跪在一侧。
他所指的是,这次柳玉埙出谷往华清寺,本是刺杀的最佳时机。但因着文义正言说书佳期不愿在归一眼下动手,便将这事推了。
“我却不知先生何时学会妄自揣度我的意思。”书佳期冷了眸,把嘴里的草拿了出来。
“先生也是为您着想。”
“呵,”书佳期笑了笑,“罢了,这次本就仓促。”语罢又思忖片刻。
“那小丫头近日还有出谷机会?”书佳期问。
“麓城的听风楼,此前倒是请她去过几次。不过……据线网弟兄来报,桑洵打算在今日开春之后,让所有弟子闭关静修。好像是因为,桑洵的大弟子不日要参与一个考核。”
“让先生安排个人,请她出谷。”
“线网弟兄曾说,桑洵护她护得紧,若是静修比出谷对她更有利,恐怕无论如何他都会拒绝。”九命提醒。
“却也不好随意安排……毕竟沁鸣谷有个庄梦蝶……。”书佳期说罢笑了笑,“咱弑盟要是有个像她那般的外部接洽人,却能省去不少心思。”
“是……。”九命汗颜。“主子,上次您让九命追查柳玉埙,九命得知,沁鸣谷主管灵乐师的坎门,曾前去要人。但不知怎的,最后去坎门的,却是桑洵的另一名弟子。”
“哦?”书佳期听罢,转头看着九命,他起了兴趣。
“这名弟子,九命也一并让弟兄们查了,恰是昔日琼音教右护法的小儿子。虽说与此事无关,九命认为也应一并告知主子。”
“这么说来,可不奇了怪了?”书佳期笑问。“我记得,他们捉到的伏罪之人可不就是灵乐师?按理,同样是昔日琼音教护法的后人,为何他们偏偏要怀疑这姑娘?要我说,明明右护法的小儿子更让人起疑心。”
“……”九命不语。
“照我说,这雇主是自己想杀她。”书佳期正了色。“找了个看起来合乎情理的借口,是因为对咱还心存芥蒂,生怕有个万一,他日身份暴露,身败名裂。”
“是,先生似乎也同主子这般思量。”
“得了,我们也不是义士。收了钱,把事办妥便好。”书佳期突然感觉心下一阵烦躁。“让先生果决,别再拖沓。书生的身份虽要顾忌,但我不认为忘川林第二的杀手连刺杀的本领也无。”
“……是。”九命从书佳期的话语中听出了不耐烦。九命暗自猜测,许是那位雇主的办事方式,刺痛了书佳期的内心,引起了他不好的回忆。
正如弑盟的线网信息所言,桑洵在开春之后,配合宫璃瑟闭关,让兑门全体都进入静修状态。众乐殿也在兑门,桑洵倒是没请求暂停弟子们的授业任务,只是告知巽门,谢绝一切谷外的邀请。
听到这事,最开心的要数柳玉埙。迩雅节后,她的邀约不少,来来回回几次,累得不行。如今桑洵言说静修,于她而言约等于放假,开心得几近欢呼雀跃。
靖无从莫竹那儿得知文言清已经回来了,还说沈安灵三番两次前往云遮找文言清却不得见。莫竹还偷听了沈安灵与阿绿的对话,言说文义正近日拒绝让任何人见文言清。靖无听罢,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和尚,你老实交代,为什么这么在意书生的行动?”莫竹忍不住问了一嘴。
“……”靖无陷入沉思。
“我还听闻……”莫竹犹豫片刻,压低声音,“书生近日有个顶级任务。”
靖无的眉头皱得更厉害。
“和尚,弑盟有弑盟的规矩,应该不需要我这个小孩来告诉你。”莫竹见靖无表情变化,出于小孩的第六感,他想了想,这么对靖无说。
“这个给你。”靖无递给莫竹一个盒子。“月钱。”
“下个月别给我了。”莫竹接下。“这事我不能再做,你也别做了,想想你师父吧。”说罢,莫竹离开了。
我在做什么……?看着莫竹的背影,靖无问自己,终是化为一声叹气。
他回忆起那日问归一,若是世上有两个得了难解之症的病人,只有一副药,该何如。
归一反问他,若是病人于两地又该何如?
事后他认真思考过归一的反问,若是如此,他愿意救眼前之人。
想罢,他往沁鸣谷去。
“这位先生,桑洵先生有言,兑门所有弟子直到五月初五,均闭关静修。您若有什么口信,小的为您捎上便是。”坤门看守沁鸣谷的仆从对靖无说道。
“您没记错,确定是五月初五?”
“嗨,这怎么能记错。五月初五,兑门首徒宫璃瑟将接受沁鸣谷五位谷主的考核。若通过了,说不准他将成为沁鸣谷历史上最年轻的先生,可是史无前例的事呀。这日子,大家可都期盼着呢。”仆从眉飞色舞。
“不会生变?”靖无又问。
“瞧您说的。桑洵先生可是沁鸣谷出了名的说一不二之人,哪里能这般变来变去。说是五月初五,只能多一天,绝不可能少一天。”仆从笑答。
靖无不语,思忖再三。
“您知道吗,在咱沁鸣谷,收徒可是一件天大的事,绝不是单有了不起的技艺便能胜任的。尤其是这兑门,主管谷内授业。若不能通识八音,知晓古今,是万万不得的。”仆从见靖无脸生,不由地夸赞起来,莫名起了炫耀的心思。
“麻烦您当在下从未来过,有劳。”靖无对仆从作揖行礼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