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柳玉埙确实是往落日崖方向走去,可走了一阵,她又停下脚步,随后将步子放轻,转身就跑。
这是在干嘛?靖无不解,隐去身形,暗中观察。
“站住!”草地上有人喊住了柳玉埙,柳玉埙听着一惊,丝毫未有犹豫,施展轻功直往来时路跑。
靖无瞧了一眼,喊停柳玉埙的人正是先前见到过的济民医馆的弟子。回想上次那般侠士做派的她,再看眼前这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忙捂着嘴让自己禁声。
那几个济民医馆的弟子一路从草地那头往柳玉埙的方向追去,靖无捡起地上石子往那几个弟子脚下扔去,石子破风而出,力度恰好地击在为首者小腿上,见他一个趔趄,惊呼着摔了出去。
靖无不再管这些济民医馆的弟子,隐着身形,继续跟在柳玉埙身后。
柳玉埙跑出一阵后发现那几个弟子没再跟来,松了口气,停下了脚步。这是……又回到了起点?柳玉埙方才见他们人多势众,又念着不能给师门丢脸,故此又是畏惧,又是心虚,立马决定逃跑。如今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顿觉心中好笑。不过转眼便不以为然,往城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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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无跟在其后,看着柳玉埙手中转着骨笛,连蹦带跳地一路往前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想起刚才自己还紧张地以石子击打那些弟子腿部,不由自嘲,摇了摇头。
此时街坊清闲,街上只有几个小摊儿,妇女老者带着孩童上街买菜,三俩闲人在茶馆闲聊,偶有赶路者目不斜视。靖无瞧见不远处街角,几个人瞧见柳玉埙,彼此使了眼色。几个人陆陆续续站了起来,吐了口中的稻草,跟在柳玉埙身后。
“几位小兄弟。”靖无加急脚步跟上,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
几人回头怒视。
“不好意思,请问……”靖无赔了笑脸,“这是你们的吗?”靖无举起一个钱袋子,若有其事地在手中晃了晃。
其中一个人瞪着靖无,毫不客气地一把夺过,拉开钱袋子,一边数一边思量自己什么时候丢的。
等转念觉察不对,回过头,靖无已不在他们身后,随口碎了几句,再回头,发现要跟的姑娘也不见了踪影。几人骂骂咧咧,想着一个早晨好不容易路过一个看上去身上可能有点财物的人,就这么错失了。气急败坏,一脚踢向了身旁的菜摊子。看摊儿的汉子一惊,从板凳上摔了下去,敢怒不敢言,怯生生爬了起来,苦着脸收拾乱了的菜摊。
柳玉埙路过这几个人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几人相互交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心中一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脚下却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伐。走出一条街后,不敢多停留,直接起了轻功,往城外沁鸣谷的方向去。
靖无分散了那几个人的注意力,瞧见远方柳玉埙又是一溜烟跑没了影,不禁觉得十分有趣,心念这家伙,属兔的吗?笑着摇了摇头,匿了气息,绕过了这几个人。等寻着柳玉埙的身影,又继续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柳玉埙入了沁鸣谷的地界。
虽说沁鸣谷与华清寺相邻近,靖无却从未来过,放眼望去,一片片的田地,房舍,树林。柳玉埙走在田埂上,和各种人打招呼,朝气蓬勃。几个身影在不远树林间穿梭,靖无思忖那些便是传说中的灵乐师。该是向沁鸣谷报备柳玉埙回来了。
人已送达,靖无原路折返。
“在那!”靖无听见声音,便见着几个人朝着自己跑过来,是刚才的那些人。若与他们纠缠,等回到华清寺……斋饭恐怕是没有了。
“斗闹场,绝勿近。邪僻事,绝勿问。将入门,问孰存。将上堂,声必扬。”
靖无听闻有童子读书声,这是《弟子规》,儿时归一也让他读过,不过眼下他可没精力回忆。
左顾右盼。
如此巧?靖无心生喜色。眼见几个人便要过来了,他侧了身,用堆叠的杂物隐去了身形,翻入了围墙。
进了墙,靖无才想起此处学堂并无再设围墙,学堂四周置以帷幔。因此,他刚好站在了学子们的斜后方,与教书先生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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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书先生看了靖无一眼,不动声色地沉了脸,看着满堂学子。
“谁可以告诉先生,‘将入门,问孰存’,何意?”
“在我们要进入一个地方的时候,要先问一下,这里有人吗?”一位学子站起,向先生行了礼,才说道。
“正解。”教书先生盯着靖无,“不管我们去什么地方,也无论里头有没有人,我们都应该先敲敲门,问一下是否有人在。若是有人,不问而入,便是无礼。若是无人,更是不得随意进入。”
靖无与教书先生对视,一时有些尴尬,这一字一句,仿佛都在说自己。尴尬归尴尬,可又不知该怎么办,再翻出去?恐怕眼前这位先生会当场气得收了讲学找自己算账来了。走也不是,站着也不是,眼下只有“狼狈”二字来形容自己,靖无觉得头疼。
教书先生一边讲学,一边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中的戒尺,给靖无指了一个方向。靖无见罢欣喜,站定,双手合十,认认真真行了一个礼,蹑手蹑脚地往所指方向走去。出了门,蹿进隔壁街坊,抄了近道回华清寺。
靖无刚才进入的书塾名为“云遮”,弑盟南部忘川林当家人文义正在麓城设的据点。文义正也是九龙国一代文豪,近几年对外宣称隐居,人们只得偶尔在这云遮书塾或是在隔壁的云遮书坊看见他的身影。方才那位教书先生名唤文彦,字言清,忘川林列位第二的杀手。文言清实际上是文义正的徒弟,对外则说是文义正的儿子,故此正儿八经名字俱全。这事没少羡煞忘川林的人。但靖无与他走得近,知晓他在文义正手里怎么长大的,闻之肝颤,见之胆寒,丝毫没有半分羡慕之情。至于这文言清的母亲又是何人?之于街坊,从来都是一个谜,倒是给邻居,乃至麓城百姓的茶余饭后添了不少谈资。
“柳玉埙,谷主九霄殿有请。”柳玉埙方才穿过坤门,便有一名白玉覆面之人从一旁树上落在自己身前。
“好,多谢。”柳玉埙还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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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埙原想直穿扶溪苑,腾飞而上穿岚台,但心想这回即便还了自己清白,半夜翻墙入兑门这事估计也会被抖出来,若此番又这般腾飞上去……,若大家早就在那儿了,岂不是又被抓着个不合体统的现行?可是走了一上午路,不,跑了一上午,回来就得爬山……哎……。柳玉埙想罢,不情不愿地上了东山路。
柳玉埙到达九霄殿时,除去乾门,各门副谷主及其弟子们都已到达。
“谷主。”柳玉埙先对上座的温庭皓行礼。
“师父。”再对桑洵行礼,不禁欣喜,心中又是哽咽。桑洵点了点头,心中很是感触。
“诸位师伯,师叔。”柳玉埙对长辈们一一躬身拱手问礼,又对在场师兄弟姐妹左右行礼,方才站定。
“玉埙师侄方才回谷,便把你叫来,略有匆忙,却请谅解。”温庭皓开口。“此番洗脱罪名,全由兑门上下齐心,桑师弟视你若女,将来你一定得好好孝敬他才是。”
“是。”柳玉埙躬身拱手,侧头看着桑洵笑。
“那我们开始说正事。”温庭皓转了话题。
在场人肃穆站定。
“玉埙师侄,这次虽然已查明当夜千啭阁偷窃秘谱的人非你,但在场众位中也有许多人好奇你当夜值岗之后为何上了东山路。”
柳玉埙躬身拱手,侧过头看着桑洵与自己一众师兄,思量如何回话。
“玉埙师侄?”温庭皓又唤了一声。
“玉埙在。”柳玉埙回话,却不知从何处说起。
“谷主。”桑洵见柳玉埙踟蹰,拱手言说,“埙儿自幼由我带大,与我以及她的师兄师姐十分亲近。之前颉儿去了坎门,失了音讯,埙儿不知其中缘由,担心我为此忧心,便时常弄些小把戏,全为逗我欢颜罢了。”
“哼……”孟其苍听罢冷笑,“真是个好徒弟,羡煞旁人。”
“师弟可别这么说,让弟子们听了误会。”钟炀冷着眸。
“玉埙师侄,你自己说。”温庭皓说道。
“就如师父说的那般……”柳玉埙小心翼翼地开口,“加之,我思量璃瑟师兄,落师姐,琛师兄几乎包了所有照顾师父、打理兑门的活,玉埙想着,为师兄师姐分担一些。再则,玉埙思量,那个时辰即便睡下,不久也该起身,不如早些到兑门,便可早些与师兄师姐们一同晨练……”说罢,柳玉埙抬头看了温庭皓一眼,见他神色安好,鼓起勇气,开口,“谷主,玉埙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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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主,”桑洵瞧了柳玉埙一眼,就知晓她不安分的心又开始作祟,知晓她要说些什么,赶紧打断,代而言之。“埙儿此举虽不合规矩,不成体统。但师弟一直思量沁鸣谷的律法是否足够合理。虽因着长幼有序、先来后到,才定下这个只得前三位弟子随从入室的规矩。但,是否不够妥帖?”
“我看,师兄只是想徇私,让她脱了责罚吧?”孟其苍呛声。
“埙儿此举不妥,决不能逃脱责罚。”桑洵掷地有声,柳玉埙不禁闭目皱眉。
“我由着她做这事,罪加一等。”桑洵接着说。
温庭皓听罢心中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