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啊……,好!”柳玉埙头脑一片空白,往琴桌走去。
坐在琴桌前,柳玉埙甩了甩脑袋让自己镇定。将手放在瑶琴上,一曲沁鸣谷的《永乐》。《永乐》曲调轻快,为沁鸣谷先祖路过一处偏僻山谷村落,瞧见其中村民童子天真,青年活泼,老者硬朗,随处可听爽朗笑声,人们自给自足,感叹好一处世外桃源,方谱下此曲。也有人传言沁鸣谷,尤其是山脚坤门,便是依着这般意境所建。
这几日恢复得很好,柳玉埙想罢运了功,以术法加持。
莫竹听到琴声,紧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表情也不再那么痛苦。《永乐》将他带去了一个如梦似幻的境界,山川河谷,小桥流水,袅袅炊烟。
靖无见罢,准备继续取箭。方才试的那一下,靖无便察觉这箭头是带着倒勾的,若要取出,势必加大痛苦,而疼痛本身就会让肌肉紧张,更是加大取箭的难度。眼见莫竹眉头舒展,靖无当机立断,将箭一次性取了出来。
莫竹痛呼而出,惊得柳玉埙手上一抖,弦断,慌张地看向靖无。
靖无回头看了柳玉埙一眼,继续手中的活。
“看起来,你比他还疼。”语气中不免有些打趣的意味。一边说着,他用手迅速往几处要穴上点去,又取出先前刺入的几根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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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埙听罢觉得脸颊发烫,慌张地不知所措。
“对不起。”柳玉埙不知说什么,开口便是道歉。
“哈哈哈哈。”靖无低声笑了起来,打趣道,“若要人知道沁鸣谷的入室弟子在慌忙中弹断了琴弦,不知道尊师的脸面该往哪里搁。那边橱子里有备用的弦。”说着靖无脑袋一歪,指向一处。
柳玉埙没有接话,往靖无所示方向寻去。
靖无帮着莫竹将上衣除去,用干净的帕子洗净伤口,倒上药粉,包扎仔细。
莫竹全程未语,警惕地看着柳玉埙,又惊奇地看着靖无。
“我脸上有什么,这般看着我?”靖无恢复了认真神色,一边包扎,一边小声地问莫竹。
“没……”莫竹说道,又问,“她是谁?”
“沁鸣谷弟子。”
“怎么在这,还穿着你的衣服。”
“和你一样,倒在门口,被我救回来。”靖无说道,绑上了结,又担心太紧,“这样可以?”
“嗯。”莫竹感受了片刻,点头。“谢谢……”
“上次不是说好了,下次让我帮你?”靖无皱眉。
“谁知道会发生这些。”莫竹警惕地看了一眼柳玉埙,见她还在原处摸索,才回答,“原本很顺利,他也没死得太痛苦。”
东西撒了一地的声音。
莫竹闻声立马侧头警觉,靖无也闻声望去。
“我……”柳玉埙看着落了一地的书卷,面红耳赤。
“都说乐人手指灵活,肢体轻巧。”靖无见柳玉埙窘迫,心中觉得好笑,“琴弦不在那边,再往左边一个柜子。”说罢,他将沾满血的帕子尽数放入盆子里,端了出去。
柳玉埙将书卷一个个放回原处,兀自又找了一会儿。
“找到了!”柳玉埙开心地拿出琴弦回到琴桌附近。
莫竹一直警觉地观察着柳玉埙,他直觉靖无似乎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并且和这个姑娘有关,这不是什么好事。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柳玉埙将琴弦换上,仿佛才想起来什么,抬头问莫竹。
“……”莫竹闻声,收起了眼神,没有回答。
“我叫柳玉埙,你叫什么名字?”柳玉埙走到床榻边,笑着问。
莫竹看着她,依旧没有说话。
“你真勇敢。”
莫竹看着她,见她眼神里尽是疼惜,心中有些不一样的感受。
“害羞啦?”柳玉埙捕捉到了莫竹的眼神变化,笑问。
“才没有。”莫竹听罢一愣,不耐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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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都给你弹曲子听,师父说过,音乐也是有疗伤的功效,你会很快好起来的。”柳玉埙笑着说。
靖无在到门外听到两人对话,嘴角不由地轻扬。
“不用,一会儿我就走了。”莫竹依旧不耐烦,稍作停顿,“谢谢……”声音低不可闻。
柳玉埙没说话,笑了笑,想起方才没拆完的信札,回到琴桌旁。
信中内容简单,只说歹人已抓到。
“先生!”柳玉埙见靖无进门,欣喜,“你看。”说罢将信笺递给靖无。
“太好了。”靖无微笑。
“我走了。”莫竹挣扎着下床。
柳玉埙方才以为他只是因为害羞才那样说,方要开口便被靖无抢了先。
“回去了?”
“止静后走,刚好。”莫竹摸索下床,拉扯伤口,疼得龇牙。
柳玉埙欲要向前踏一步,靖无默默地在后面拉住了他,柳玉埙不解。
靖无从药箱里拿了一些药瓶子和一卷绷带递给莫竹。
“别逞强。”
“小事。”莫竹将药瓶与绷带放在衣服里,抱在怀里,咬牙往外走去。
靖无余光看见柳玉埙看着自己,转过头看她,见柳玉埙满脸担忧,知晓她的挂虑,勉强扯过微笑,让她放心。
次日清晨,柳玉埙换回沁鸣谷的衣着,前去拜别归一。
“法师,叨扰多日,玉埙这就回去了,来和您道别。”
“望此番经历能成为姑娘人生中的警钟,若能从中有所领悟,对姑娘而言,便是弥足珍贵。”
“谢法师提点。”柳玉埙说罢,看了一眼靖无,“多亏了靖无先生照顾,这几天跟在先生身侧,便更知晓先前散漫。感恩师门为我洗脱冤屈,这次回去定要将落下的都补回来。”
归一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玉埙告辞,来年开春大典再来拜会您,您保重身体。”
“向尊师问好。”
“谢谢法师。”柳玉埙说罢行礼。
靖无对着归一躬身,双手合十,方才与柳玉埙一同离开。
柳玉埙从方丈室出来便欲往后山走。
“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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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沁鸣谷呀。”
“山门在这。”靖无指着相反的方向。
“我……”柳玉埙试探地看了一眼靖无。
“你还真想从落日崖……?”靖无觉得不可思议,皱了皱眉,朝着山门做了“请”的手势。“须得光明正大。”
柳玉埙无奈地笑了笑,只得往山门走,腹诽其实直接跃上落日崖才快。不然现在出发,得午时左右才能入沁鸣谷,若要去兑门,还要花上至少一个时辰……哎……想罢不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华清寺中已有香客来访,但大家都很默契地维持寺中的宁静。几位僧人见着靖无,相互双手合十行礼。柳玉埙担心开口说话会破坏了清晨古寺中的这份祥和,便把一肚子的话都憋在了肚子里。
“昨天那个孩子,他会没事吧?”方出山门,柳玉埙立马开口。
“嗯……”靖无应声。
“沁鸣谷与济民医馆素来交好,要不……你把他找来,我带着去,让他们把账挂我这里吧?”柳玉埙提议,可想罢觉得一阵头疼,前几天才在落日崖下和他们的弟子掐架……若要是伺机报复怎么办?不不不,都说妙手仁心,应该……不会记恨的……吧?
“柳姑娘对靖无的岐黄之术有所怀疑?”靖无轻轻一笑,问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柳玉埙摆手否定,“先生把我都医好了,何况区区皮肉伤?只是……我念想这样会不会更加方便?他若住在城中……”
“柳姑娘不必操心,乡野间孩童皮糙肉厚,那点伤如家常便饭,无需挂怀。”
“家常……”柳玉埙听罢惊讶,欲语还休,语无伦次,“可……?那……?”
“若是下地耕田,或有会吸人血的动物附在腿上。有时一个不留神,手上工具也可自伤。上山捕猎砍柴,便可能误入他人陷阱,引出暗器均有可能。”靖无边走边叙述。
“……”除去那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童年,似乎记事起就在沁鸣谷生活,自然从未感受过靖无所说的这些事。虽然坤门农田蔬果全是谷内自主,却也无需他们这些弟子操心。
“先生止步,不用再送了。”柳玉埙见靖无一路跟着。
“……”靖无见柳玉埙停下脚步。
“一来一回,先生下午还要往武场去,若是误了过斋可够呛。”
“那便送到这,柳姑娘路上多加留心。”靖无说罢,双手合十行礼。
“正月十五,揽月坊。”柳玉埙瞧见靖无一闪而过的失落,不由地开口,见他似有疑问,又补充,“每年正月十五,迩雅节。麓城的艺伎、乐人、文人墨客……都会参加的一个集会。今年由揽月坊承办。”
“略有耳闻。”
“除去受邀者,喜好这些的路人也可自行前来参加。到时,你也来。”
“我……”靖无方想说自己不宜出行这类场所,可看着柳玉埙满脸期待,拒绝的话又给吞了回去。“好。”
“到时候让你听听我的笛声。这家伙硬实,倒是打架方便。”柳玉埙摸了摸腰间的骨笛。“那我走了,正月十五见。”说罢,她挥了挥胳膊,蹦跳着走开了。
靖无看着柳玉埙离开的背影发笑,心念她恐怕这几日在华清寺给憋坏了,如今俨然一副放生回山林的动物之态。他没有回到华清寺,而是拉开距离跟在柳玉埙的身后。
昨日归一将信札递给他之时,便嘱咐他务必将柳玉埙送进沁鸣谷再走,有言帮人帮到底。靖无思忖柳玉埙是逃命来的华清寺,即便如今真相大白,这般回去也总让人心不安宁。早知,便让她往落日崖回去……。
后悔的心才起,便远远看见柳玉埙停了脚步,他只好迅速藏身在附近的树后面。只见柳玉埙左顾右盼,抱着胳膊似在思考,随后,她往东边山林跑了过去。
不是吧……还在念想着走后门?靖无震惊,跟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