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启,我来到青甲饭店,做完杂务,乘着没人吃饭,偷闲坐在屋顶,看太阳升起。
“焰翔!”
“来了”我赶忙跳下屋子,头上还有个老板,怎么可能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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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我才发现店里乱糟糟的,两伙人正在对峙。
在火族,打架是一种很常见的娱乐活动,熟人见面先打一架,新认识的朋友也可以打一架,促进感情,不过这种正常的娱乐活动,一般都会很自觉的不影响其他人,街边也随处可见一些擂台。这种打架,一般可以称之为切磋。
现在这两伙人显然不是要切磋,那是有了真火,火族这暴脾气一上来,也不管什么场合,立即就要打。
“你不是会纯火吗,把他们赶走”八字胡在我旁边急促而小声的说。
“这两伙人加起来有十几个,而且,我只是打杂的。”我指了指店里另一个躲起来的杂役:“我该和他一样。”
这两伙人争吵更加激烈,眼看就要再打起来,八字胡急了:“我给你加工钱,加……二……一百。”
我看了看刚来时拦我的大个子,他也不傻,老实蹲着,一点也没有上去的意思。我转头对八字胡说:“加一百我只能打三个。”我见他不说话,又说:“我上去肯定要受伤,我也要有钱治伤啊。”
八字胡看了看大个子,转头对我说:“你要能打十个,我给你加五百。”
我观察着这些人,他们实力应该不强,但我以前可没试过打十个成年人,所以有些踌躇,忽然想起了树林里那些被我吓退的野兽,心中有了主意,说:“我赶走他们,工钱加五百。”
八字胡显然没注意赶走和打十个的区别,忙不迭的同意了。他刚点头我就冲进两伙人中间,全身纯火。
下面该说什么?我不清楚他们以为的我和他们的差距是多少,是该强势说,滚,还是客气中带着不可拒绝的‘请’他们出去?
我终究还是怂了的,选择了后者:“小店地方狭窄,怕影响各位发挥,不如到外面的擂台上好好打一场。”
两伙人略一权衡,一般有纯火就算是高手了,分量还这么夸张,他们这点人肯定打不过我,只能悻悻的出去了。这地方打架无非就是一时气愤,被我这么一搅和,他们最终还是没打起来。
“干的不错,焰翔,工钱加五百,不过你以后可就不止要打杂了。”八字胡笑嘻嘻的说,那笑容就像我刚来时一样。他迅速变脸对蹲在一边的大个子冷冷的说:“你明天不用来了。”
怪不得他这么大方,原来是把大个子工钱给我,而且大个子工钱肯定不止五百,真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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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转,我在这里一直待到夏天,除了偶尔吃包子,基本不花钱,现在钱也存了几千,该走了。
“掌柜啊,我要走了,去其他平。”
八字胡诧异道:“走?为什么?嫌工钱低?每月七百可不低了,何况你还是其他宗的。”
我笑道:“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要走。而且走之前我会同周围所有人一一告别。还记得这几个月你让我打跑的那些乞丐,流氓吗?我也会同他们告别。这种人最难对付了,司法军也不会管。”
八字胡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你要挟我?”
“不不不,我只是要涨工钱。”
八字胡稍安,可我的下一句就把他气的胡子都歪了。
“一天五百。”我不等他说话接着说:“你当初是想占我便宜,契约都没签,我来去自由,司法军不会管的。”
“滚,讹到老子头上了,大不了……”
“几天不做生意?这时候行商人数最多,而且有些行商发现你关门了,下次可能也不会再来你这。为了和我斗气,损失那么多前,值得吗?”我一指旁边的杂役“他每月七百,我又当杂役又当打手才七百,这几个月你差了我多少钱,现在只不过是还给我而已。”
果然,他这种人不会意气用事,一个好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安逸的坐在门口,‘恪尽职责’的守门。
这几天他招不到人,现在正进行宗学会考,谁理他。不过一天五百的好日子不会太久,宗学会考结束后,一大批落考少年会涌向宗市,所有店铺都不会缺人。
七天会考刚结束我就被赶了出来,穿上准备好的新衣服,我来到了当初和寒分别的地方。我没有进飞鸟渡口,而是站在山崖上眺望远方。
在地图上,我是要乘坐飞鸟去往南平,但站在这里看,我将乘着渡鸟,飞进茫茫无边的迷雾中。
这就是我想要的吗?我从小到大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飞向未知吗?
在那个阶段,人生总是容易迷茫,特别是我这样的人。
我所追求的和别人完全不同,正如此后的很多年,其他人很难理解我的想法,当时我也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因为从未有过我这样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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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能思考太久,铃声很快响起。我走进飞鸟渡口,顺着梯子爬到鸟背上,然后就是等着它起飞。
渡鸟的体型非常大,这只鸟蹲着都有五米高,鸟背上有很多木架子,我看见别人都走到木架子旁,用绳子将自己固定住。我斜着眼向下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悬崖下是不可知的迷雾,顿时觉得脚下的羽毛在打滑,赶紧用绳子捆了几圈,直到把自己捆成粽子才放心。
这时从下面又上来一个小女孩,一袭红衣,及腰的长发扎着麻花辫,眼神柔弱招人怜爱。我可认得这丫头,第一次见面就砸断我一根肋骨,她才不柔弱。这次她没蒙面,看着竟然有点眼熟?
两年多没见,我和她的变化都有些大,一时间没认出对方,但是很快,我们心里就有了答案,只是都不敢确认,因为在这里,不该碰见对方。
“小洁?”我试探性的问
她就坐在我旁边,笑嘻嘻的盯着我,我以为她认出我,要跟我道歉,她却指着我身上一道又一道的绳子说:“你是被绑架了吗?”
“……”
“坐稳了,起飞喽~~”随着鸟师傅一声吆喝,我们脚下的飞鸟抖了抖身子,从两侧伸展出巨大的羽翼,跳下了山崖,划过一个圆弧后平稳飞行。这一定是只老鸟,除了呼啦啦的大风,平稳的就像在陆地上。
渡鸟直到申时才在一个临时停歇点停下,鸟师傅心疼的抚摸劳累的渡鸟,从停歇点的地窖里搬出粮食喂它。
大家都拿出准备好的食物吃起来,我捂着肚子把目光投向小洁。小洁也不理我,低着头吃手里的饼,我就流着哈喇子看着她把饼吃完。她吃完饼抬头看见我,噗嗤一声,喷了我一脸饼渣子,笑着又拿出一张饼在我眼前晃:“我为什么要给你?”
我擦了擦脸问:“我买?”
“不卖!”她脆生生的说:“我不缺钱。”
我狡猾的说:“你喷了我一脸饼……”
她不等我说完就掏出手帕帮我擦脸,还娇滴滴的说:“哥哥对不起~~你不会为这点小事和一个小丫头计较吧?”
得,她比我还狡猾。
我无奈的说:“说吧,你想怎么着?”
她手指在空中画着圈圈,说:“你帮我干一个月活,这五天伙食我包了。”
我朝她竖着拇指:“你比八字胡还黑,他一个月起码给了我两百,你就给我五天口粮。”
她歪着头看了我好一会:“你怎么出来了?”
我就把这段时间的事情和她讲了一遍,说完之后我反问她:“你怎么出来了?”
她神秘一笑:“秘密。”
她已经十五岁了,确实会有些火族在这个年纪离开家门,所以我没再追问,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怎么还去七宝塔偷东西?”
她听了这话,立即气愤的说:“那本来就是我的,不过被人偷了,我后来逮到了那个小偷,他说卖给七宝塔了,我拿着从小偷那里拿回来的钱,去找七宝塔的人换,但是他们根本不理我,而且卖的价格超贵,我都买不起,只好再偷回来了。”
我笑了笑:“你这也挺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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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我们围在篝火旁聊天,大部分时候都是鸟师傅讲他的见闻。
“不是什么鸟都能做渡鸟的。首先渡鸟力气得够大,最起码能带两个人不是。这还不是最关键的。你们有没有发现所有渡鸟翅膀都很大?翅膀大的鸟飞的不一定快,可它们都能长途飞行。你看那些小翅膀扇的哗啦哗啦的鸟,顶多飞一小截,你让它像我家小火一样飞上万里试试,累不死它。”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惆怅的说:“渡鸟苦啊,载着你们加上行李两千斤,在有些地段要飞一天一夜不停歇。”
有一个人插话道:“不苦我们也不用给你那么多钱。你这来回一趟,抵得上我辛苦半年。”
能坐渡鸟的果然都不是穷人,我除外。
鸟师傅嗤笑道:“你当渡鸟是铁打的,飞一趟要歇很久的。要是有人从山下到神湖,飞完起码要歇小半年。”
又有人问了:“神山真这么陡吗?有的地方一天一夜都找不到停歇的地方?”
鸟师傅恭敬的说:“你们这些人怎么知道山的威严,你们只知道神山这个词罢了。”
他接着说:“别说神山,你们生活在山上的人见过山吗?况且你们以为神山上只有火族吗?别忘了,我们在神山上住了一万年,可说到底只不过是外来者。神不只是我们火族的神,他将火族迁来时不会杀死这些原住民,只是让他们生活在神山的其他地方,由于神山的阻隔,你们都没见过罢了。这些原住民可不是你们在荒野见过的‘食物’可比的。”
我记得寒也说过类似的话,忙问:“食物是指什么?山上的野兽?”
鸟师傅摸摸我的脑袋问:“你才刚满十六吧,你爹娘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随即他又看见了小洁“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我儿子……”他的话题瞬间就偏的不知所踪了。
小洁悄悄解释道:“神创八平,平上怎么可能有活物呢,所有活物都是我们带上去的家畜。”
我不可思议:“雷鹰是家畜?”
“雷鹰不是,它们是从其他地方飞来的,但是大部分都是家畜。”
一想到我被家畜虐了,我就感觉我其实是火族千年不遇的蠢材。不过这段时间我的身体发育迅速,这半年不光力气变大了,体内的火也翻了一倍,而且跟着寒也学了不少东西,要是再来一次,绝不会像当初那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