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着渡鸟足足飞了五天才到南平,到了南平我瞬间想到了寒,可是下一瞬我就想到,我已经为了五天口粮卖身了。
“你来南平干什么?”小洁问我。
“什么也不干,我就是为了来南平而来。”
“南平有那么好吗?”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以后可能会去北平,去神湖,去初平,也什么都不干。”
小洁手指在空中画着圈:“随便走走?”
我发现她的解释太棒了:“对!随便走走,走到我走不动。”
“哇哦,浪迹天涯,好帅。”
我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拿出一张南平地图,指着最南边说:“我们去这。”
我拿过地图,用手在南平南边界量了一下,笔直算也有将近七千里,看来想遇到寒是不太可能了。
“横穿南平要走一千里,你走过这么远吗?”我一边跟着她走一边问。
她摇摇头。
“你有荒野生活经验吗?”
她继续摇头。
“那我们到荒野吃什么喝什么,睡哪里?”
她还是摇头。
“那你还想横穿整个南平?要是你没遇到我,明年这几天我就该拜祭你了。”
“我如果没遇见你,我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拜祭我?”她停下来好奇问。
我抓狂了,她平时没这么呆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要命了,你要去边界干什……”
‘砰’
我捂着脑袋看看被我撞开的门,再看看小洁:“都是被你气的。”
她竖起食指往天上戳了戳。
我顺着她的手指往上看——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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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真是奇特,曾今我小心翼翼的在部落寻找,就是为了找这两个字,现在随意一撞,便进了行商的大门。小洁用手帕擦着我头上的灰尘,用甜得发腻,腻得发粘的语气说:“哥哥,笨入膏盲,你治不好了。”
她说:“你之前难道以为我要独自穿越荒野?怎么可能,肯定是要跟着行商啊。”
“……”好吧,我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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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渡鸟师傅一样,行商老大也得有一只适合自己职业的火兽。
相比于渡鸟,商兽更加多样,不光力气大、耐力足的走兽可以做商兽,不合格或年老的渡鸟也可以。
此时我们就坐在一只长长的、长着十几条腿的火兽身上。火兽两旁是两排货物,虽然有轮子,但几万斤的货物仍然是很大的负担,所以商队的人不准坐火兽,不过收到小洁的钱后,商队老大很愿意自己多两个活着的货物。
相比于渡鸟,商兽实在太慢了,简直是在散步。
我无聊的问商队老大:“我听说行商很危险,很容易被野兽攻击,你们走一次要死多少人?”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种不幸的事,实在不该提。
商老大哈哈笑着说:“孩子,跑一次商就要死人,以后谁还跟我干啊。行商相比宗内肯定更危险一些,可你看我这二三十号人,大虫来了也只是顿菜,你当野兽傻?”他指着脚下的商道“这条路就是行商和野兽几千年的约定,只要在这条路上,你独自一人也很少有野兽袭击你。”
“大虫不行,雷鹰呢?它在天上放闪电,你们也没办法。”
商老大还没说话,小洁就笑着说:“雷鹰无法精确控制闪电,它想要用闪电打中地面的人,要么降到五十米以内的高度,要么只能靠运气。”
商老大补充:“我们也不是拿雷鹰完全没办法,它比大虫难对付,可它也比大虫聪明,它不会惹我们的。”
“那强盗呢?”
“狗日的,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我们出事一般都是山匪干的。不过强盗其实也很少杀人,真干起来他们也要死人,一般给点过路费就行。不过啊,人和野兽不一样,人比野兽难处,人的贪欲会让事情复杂,贪婪的强盗或吝啬的行商都是爆发战斗的原因。”
“我老师跟我说荒野很危险……”
商老大索性也坐到火兽上:“大概是你老师吓唬你的吧,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说起荒野,你老师恐怕还不如我手下的小崽子。”
‘嗖,嗖,嗖……’
一连串箭支破风的声音,几乎同时惊叫声传来,商队瞬间骚动起来,有的举盾防御,有的射箭反击,分工明确。商队反应很快,除了第一轮,后来的箭都打在盾牌上。我扫了一眼,有几人受伤,但没有人死。
到这个时候,射箭已经没用了,对方站出来一个汉子:“见面礼送了,下面谈正事吧。”商队的人都愤愤不平,不过对方只站出来一个人,其他人隐藏在树林里,大家也不敢冲出去。
我以为接下来该谈判了,商老大却大吼一声:“放箭”十几支箭就这么突然射向了那汉子。那汉子双手一扬,两道火流将他挡的严严实实,没有一枝箭穿过去。
他正得意时,我手一翻,一个纯火裂火球丢了过去,‘轰’的一声,两道火流被炸开,我随即又一个火球丢过去,那汉子胸口像是炸开了血与火的烟花,倒飞出去几米。
场面瞬间安静,出乎我意料的是,行商们也没有乘胜追击。一道黑影从林间窜出来,掠起受伤的汉子就跑。我抬手打出一条火绳,商老大却一把按住我的手:“别杀人!”与此同时,树林里一阵响动,大概是人都撤了。
我扭过头对小洁说:“他们胆子真小,我就扔两火球。”
“不是他们胆子小,是你的第二个火球太强了,不,应该说太快了,一般人没可能那么快聚出那么强的火球,除非你破障,你没破障,对吗?”
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破障?气息?”寒当初可都看错了,她不可能比寒还强吧。
她摇摇头:“我见过破障的人,他们的纯火比你强。”
等我们说完商老大才恭敬的说:“多谢大人相助。”
我摆摆手:“帮一点小忙而已,应尽之责。你们刚刚为什么拦我?”
商老大依旧恭敬:“大人可能不了解这些山匪,他们长久住在山里,除了偶尔的秘密采购,几乎见不到其他人,同伴之间的感情很深,杀了人就容易被惦记,大人自然不必担心,但是我们终日来往此间,多一个暗中惦记的总是不好。”
“不用这么客气,听的我怪难受的。”
商老大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离开了。
刚才他还拍着我的肩膀和我吹牛,现在如此恭敬的离开,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洁晃了晃我:“他们倒不是怕你,主要还是不知道你的底细,不想和你粘上关系。”
我又想起了树林里那些被我吓退的野兽,这次被我吓退的不光是敌人,还有朋友。
我感慨的转过来拉着小洁的手说:“还是你好。”
然后我就被她踢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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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又换了好几个商队,走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到了南平边界。小洁还是不肯说她要干什么,我也不多问,反正我就是一拎包的配角。
直到这一天她忽然问我:“你愿意跟我进百尺森林吗?”
我想了想,摇头说:“恐怕我们还不够格。”
“当然不止我们,我在南平还有几个朋友,还有一个长辈也在南平。我会去找他们的。”小洁的语气很开心。
她的提议很吸引人,其实是很吸引我,我早就想看看被寒称为“真正的荒野”的地方了。只是我有些担心,“假荒野”我都玩不转,“真荒野”会不会玩死我?
但这诱惑实在很大,我决定看看小洁的伙伴是否可靠。如果都像她一样,我还是劝她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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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我趴在青石镂雕的窗户上,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树林,像是幽灵兵的阵列,让人既害怕又向往。这些树木当然不是百尺森林的,不过当人的思想撒着欢狂奔的时候,世界就小成一张地图了。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不明白,我到底想干什么。以前我被困在方寸之地,绞尽脑汁想要出来;后来在青甲宗,我行动自由,可还是摆脱不了被囚禁的感觉,于是我又走了。
或许我现在也只是在一座座监牢之间穿行,那么究竟怎样才能让我满足,让我安定?
窗外的夜景像是一幅被囚禁在窗框上的风景画,我忽然想燃起一把火烧掉窗户,解放被它囚禁的天地。
好在我的钱包立马警告我:老实点吧,你这个穷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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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鸟从窗户右边闯进我的视线,挥着翅膀切开静止的夜色,又从窗户另一边离开。囚徒和自由者互换,我立刻认清了天地一直是自由的,我才是囚徒。
我可以逃出围墙,如何逃出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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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打开,小洁兴冲冲的跑进来。
我笑着说:“哎呦,探监的来了。”
小洁挥舞着手里的纸条:“明天他们就来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经过刚刚激烈的思想斗争,我的困意来袭,我打发了激动的小洁,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