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玄逸送走赵王后,天色已经不早。风清霜正指挥着属下将案几上的卷宗一一归拢到箱中,随后一行人便扛着箱子回御风营了。玄逸并不意外,既然此案严格保密,卷宗晚上肯定不会放到自己这儿。
就这样,每天早上风清霜将卷宗送过来,晚上再扛回去。前后持续了四天,第四条下午玄逸终于将所有的卷宗都翻看完毕。但是他的心情并没有轻松一点。他本以为可以从案卷中发现其他人容易忽视的细节,但是几天卷宗看下来,在案发时基本上所有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仅有的三个不在场证明不那么站得住脚的就是那三个被拷打致死的小太监,可是人都死了还没有招,间接说明也不大可能是他们做的。赵王不大可能自己挖坑埋自己,齐王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找事。难道是秦王?刚想到这里,就听见外面传来风清霜的声音:“参见秦王殿下!”
玄逸心中一动,真是想啥来啥。他站起身刚准备出门迎接,就见秦王已经迈步走进书房。和赵王相比,秦王显得年轻许多,但是因为常年在军旅生活,皮肤晒的黝黑,没有赵王保养的那么好,不过也因为常年在军中,所以全身上下没有一般皇族的雍容华贵之气,反而透露出一股军人才有的果断杀伐之气。
双方入座后,玄逸并没有先开口,因为他不太确定秦王此时找他的目的。虽然秦王也不主张立即议和,但是本身秦王势力都在军中,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所以秦王一派声势不大,这也是为何此案基本无人怀疑是秦王所为。那秦王此次前来就不会是像赵王那样想洗清自己的嫌疑。可难道此案真是秦王所为?此次前来是来探自己的口风的?想到这,玄逸更加不敢先开口,就静静的坐着,装作品味手中的茶叶,静静等着秦王出招。
“本王这几日都在城郊羽林军练兵,昨日回京时才得知玄女像受损一案父皇已经交由先生办理,因此今日特来拜访,不知道先生对此案有何看法?”秦王并没有和玄逸客套,开篇直奔主题而去,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在下这几日反复研读御风营的卷宗,但是并没有发现有任何疑点,现在还毫无头绪。不过在下入京时日不多,对朝局不甚了解,不知道秦王殿下可否为在下介绍一下此案在朝中的影响?”一两句话玄逸也一时判断不出秦王来意,因此干脆主动出击,看看秦王如何应对。
“当然可以,此案关系到我国和南夏之前达成的盟约。当年为了这个盟约朝中分为三派,齐王主和,赵王主战,我则认为应该在收付越州后再求和,最终齐王一派获胜,他也因此在盟约达成后受到圣上青睐,去年被立为储君,今年十月就将举行立储大典。”秦王没有推脱,反而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态度表明,倒是让玄逸有些意外。这段时间打交道的朝臣和皇族大多喜欢虚与委蛇,像秦王这样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的还是第一个。
“在下有一事不明,能否请秦王殿下说明一下为何您坚持要收回越州后再求和?”既然秦王不喜欢说话拐弯,玄逸也就直话直说,不怕秦王怪罪。
“因为在我国和南夏交界的越州云州一线,云州的历城依托山势,越州洛城被汐水环绕,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也成为两国边境重镇。当年先帝本来计划南下夺取越州后,进可直逼南夏国都,退可依托洛城死守。在南疆为我国获得主动权,随后再和南夏签订盟约。谁知北辽突然发难,加上符恒死守洛城,越州最终没有被我国攻下。”
“当年先帝只想拿下越州?没有打算一举灭掉南夏么?”玄逸奇道,之前赵王信誓旦旦的说灭夏就在一时之间,突然听到秦王的版本,让他有些意外。
“没有,南夏都城被经营多年,城高粮足,我国除非举全国之力否则难以攻破。可一旦得知我国全力攻击南夏都城,北辽西凉必定会趁虚而入,届时我国将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但拿下越州后,我国可以只用少量兵力牵制南夏大军,一旦时机到来随时可以袭扰南夏都城,此举对南夏而言如鲠在喉,必定不敢再轻易对我国用兵。当年经过长期对峙,南夏国内疲惫不堪,加上朝中谗言,南夏国君对符恒坚守不出的策略已经非常不满,只要再坚持一月,符恒就会被撤换,届时拿下越州易如反掌,而越州失守后南夏肯定举国震动,再签订盟约对我国会有利的多。如若拿不下越州,则幽徐二州地处平原,无险可守,随时会被南夏出兵占领,我方也只能长期屯重兵在幽徐二州防止南夏进攻。”
玄逸并非不知道越州在军事上的重要性,秦王的答复也和他自己之前的分析差别不大。但让玄逸疑惑的是为何大师兄要支持齐王主和?占领越州后再签订盟约这个方法的优势大师兄不可能想不到,那他直接主和想必是有比这个方法更好的方法,玄逸心里暗暗着急,可惜自己能力有限,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比这个方法更好。
“秦王殿下这个决策合情合理,为何陛下没有采纳?”玄逸接着秦王的话问道。
“当年在朝堂上,齐王攻击我的策略和赵王一样穷兵黩武,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而不为边疆的百姓着想;赵王则说我是目光短浅,只满足于一个小小的越州,他认为应该一鼓作气攻下南夏国都而不是在得胜后和南夏和解。因为支持我的多是武将,可你也知道,我朝重文轻武,这些武将在朝堂上的分量不足也说不上话,所以陛下后来也就不再考虑我的建议了。”秦王答道,语气中还透露出一丝丝对当年皇帝没有采纳他的建议的遗憾。
“那最后齐王又是如何获胜的?”玄逸再次把这个问题抛出来,想看看秦王会不会给出更详细的答复。
“据说是齐王身边一个叫徐元祖的谋士,给齐王出了一个主意,让齐王带着幽州和徐州的特产去拜见皇太后,在皇太后正开心的时候将边疆战事说与皇太后听。皇太后潜心修佛多年,很少接见朝臣,也很少干涉朝政,所以之前都没有人想到走皇太后这步棋。没想到皇太后多年礼佛生性仁慈,听完齐王的描述后便打破惯例亲自面劝陛下休兵,陛下这才下定决心采纳了齐王建议,不过后来休兵三年,我朝国库丰盈,也被认为是齐王主和的功劳,因此齐王在去年被立为太子。”
“既然这个叫徐元祖的谋士能够想到通过太后劝服皇上,必定聪颖过人,此次案件找他协助岂不事半功倍?”玄逸强压下内心的疑问和冲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师兄的消息。
“先生有所不知,去年初徐元祖因触怒龙颜被贬谪出京,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秦王没有察觉出玄逸特别关心徐元祖,随意便将徐元祖最后的下落告诉了玄逸。
“喔喔,原来如此。”听到这个结果后,玄逸不敢继续追问下去,怕引起秦王疑心,只能就此打住话头。“那秦王殿下此次拜访的目的是?”
“本王回京后就听闻先生设计引魏王出手,从而破了京城疑案,因此特来拜托先生一定要侦破玄女案,否则一旦和南夏的盟约被破坏,才从战争中恢复过来的边境百姓又要再次遭受战火涂炭。我实在不忍心再见到百姓受难,所以如果有需要本王的地方,先生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得到的我一定尽力去办!”
“嗯~~”听完秦王的话后,玄逸沉吟了一下,说道:“在下还真有一事想拜托秦王殿下,不知道殿下能否帮忙。”
“先生所求何事?”
“希望秦王殿下能够带我们去珍宝馆内实地勘察一番!”
“这个……”听到玄逸的要求后秦王犹豫了一下。珍宝馆乃皇家内苑,虽然皇上给予所有皇子随意进出的特权,但从来没有人敢不提前告知皇上而私自进入,更别提还私带外臣。玄逸看秦王犹疑许久却没有回答,知道此事令他非常为难,所以也不打算勉强,正准备开口的时候,秦王说道:“既然先生是为查案,那本王就带先生去一趟珍宝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