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午时刚过,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扣门声。灵飞刚把门打开,就从外面走进一人。此人全身穿黑色锦缎长褂,长褂上绣满了清风图案。头戴一顶黑色官帽,帽子正中间用银线绣着一个正楷的风字。在腰间挂着一个金质腰牌,上面用阳文刻着御风营三个字。此人身后后面跟着十名类似打扮的部下,只是他们腰间挂的是银质腰牌,而且只扎黑色头巾,没带官帽,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清风图案。其中中间四人抬着一口铜皮包裹的大箱子,箱子用一把大铜锁锁着。一行人进到院中后,便将箱子放在地上,随后分两列站好。
这时领头的人走到玄逸面前抱拳施礼道:“御风营右使风清霜,奉首尊之命,押送玄女案卷宗给玄公子。”
玄逸赶忙回礼,随后指引他们将箱子放进书房。可把箱子放进书房后,风清霜一行人却没有离开,反而隔几步一人将书房围了起来。看到这个情况,玄逸扭过头疑惑的看着风清霜,风清霜说道:“因为此案干系重大,牵涉众多,首尊特地嘱咐不得让卷宗脱离我等视线,还望玄公子见谅。”
玄逸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书房开始翻阅卷宗。一箱子卷宗包括当天所有值守的太监四十人以及早上负责打扫的宫女二十人,总计六十卷,按照所负责的楼层在箱中分了五份。玄逸随手拿起一份太监的卷宗翻阅起来。
御风营审讯果然很细,这份卷宗里不仅将这名太监从值守开始到结束做过的所有事情记录的一清二楚,连去厕所的时间都有注明。同时还将这名太监的身份背景,入宫时间,入宫至今是否有奖赏或惩罚,家中还有何人,最近有没有和家里联系等都写的清清楚楚。大致翻阅完一份卷宗后,玄逸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他估计了一下,看来这些卷宗全部看完需要五天。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正准备看下一卷时,门外又传来了扣门的声音。
这次,从门外进来的是一个中年人,方脸阔耳,两道浓眉犹如用笔画出一般。穿着一身纯白色长衫。不过领口和袖口绣着的金线表明来者身份不凡。玄逸不知道来者是谁,刚走出门准备迎接。门外站岗的御风营众人已经面向来者施全礼致敬,并统一说道:“参见赵王殿下!”听到这句话,玄逸知道来者的身份了,当今楚国三皇子—赵王项隆景。
玄逸和赵王走进客厅,分宾主落座后,赵王冲着随从们一使眼色,众人便纷纷退出厅外,到院中等候。随后,赵王正待开口,玄逸抢先一步说道:“赵王殿下此行,也是为玄女案一事吧。”
赵王项隆景一听,哈哈大笑:“玄公子果然名不虚传,难怪父皇要将此事交由玄公子办。”
玄逸微微一笑:“殿下过誉了,为圣上分忧乃是臣民的本分。殿下来此,想必是想摆脱嫌疑吧?”
项隆景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虽然我当年并不赞成和南夏结盟,但是木已成舟,我自然会以国家为重,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情陷国家于不义。只是现在在朝堂上齐王一派一口咬死此案是我主使,让我有口难辩。幸亏父皇英明,没有受齐王的蛊惑,但是此案一日不破,我的嫌疑就一日不会洗清。所以玄公子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直言,本王一定满足!”
玄逸点了点头:“在下刚好有一事不明想请殿下赐教。玄逸初到京城,对此案及背景不甚了解,还望殿下能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告知在下。”
“这是自然。这件事的起源最早要说到先帝之时。当年先帝平定中原后,曾经亲自领兵,攻下南夏北境六州,当时大军直逼南夏都城建康,谁知道正要灭夏之时,北辽却趁我国兵力空虚之时出兵侵犯我国北疆,先帝无奈之下和南夏签订城下之盟,了交还南夏两州,我国割占幽徐越云四州。从此之后两国就纷争不断,南夏一直想夺回四州,也曾多次出兵,但都因为南夏国君昏庸无能,兵将不齐心,数次出兵都被我国击退;而我国则因为五年后先帝亲征北辽时不幸中了北辽埋伏,四十万大军折了大半,再加上西边西凉也蠢蠢欲动,因此对南夏也只能勉力防守,再也无力进攻。后来先帝驾崩之时,南夏趁我国国丧期间倾全国之力,由符恒领兵,攻占了幽徐越三州,云州因为太史庆朗和将军史旷死守才得以保存。随后十来年两国间争斗不断,直到五年前符恒因谗言被贬后,我军才趁势夺回幽徐二州,丢了二州后南夏立刻重新启用符恒,稳住战线,在越州岐城挡住了我军。两国随即进入僵持。一直到两年后,才终于签订盟约,各自退兵。”
“但是赵王殿下当时并不赞成和南夏停战结盟。”玄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说道。
“那是自然,当时南夏朝局混乱,符恒虽然统兵有方,但是在外领兵多年,早已被南夏国君怀疑想拥兵自重,只要符恒被撤,我军便可立刻出击夺回越州,再趁势攻下南夏都城。到时南夏国土都并入我国之后我国便可腾出手来对付北辽和西凉。可结果父皇听信齐王一派的谗言和南夏结盟。结盟之后南夏撤回大军,符恒也交回兵权后洗清了拥兵自重的嫌疑,重新获得国君信赖,现在又被任命常驻边境,有符恒在,我军再想夺回越州则是难上加难。”
“那齐王当时为什么要主和呢?”
“齐王?哼!项隆睿他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竖子,被一帮腐儒灌输停战求和安抚百姓的狗屁仁义思想,非要和南夏签订盟约。一帮只会在朝中夸夸其谈的腐儒,只想着自己的名声,根本看不清国家大事。本来当时我们很有可能劝服陛下不签盟约,结果齐王手下一个叫徐远祖谋士的不知道给他出了个什么主意,才把陛下给说服签订盟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听到徐元祖三个字,玄逸内心一阵激动。这正是当年大师兄用的化名。他很想问问赵王这个徐元祖后来怎么样了,但是从之前誉清候介绍的情况来看,朝中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避过这个名字,刻意追问只能引起对方怀疑。不过大师兄生性善6良,为了百姓不受战乱之苦而签订停战盟约也是他会做的事情。
“那后来呢?”玄逸继续问道。
“后来?休兵后的确缓解了我国的财政压力,陛下也有精力腾出手来处理朝中积弊,表面上看上去朝堂又恢复一派祥和之像,项隆睿也因为当年全力主和在朝中和民间声望大涨,因此受到陛下青睐被立为储君。但是南夏这几年修生养息也缓过劲来了,符恒得到国君信任后在越州专心练兵,南夏也立他们的三皇子为太子,稳定了朝局。同时趁着我国对他们没有威胁的时候出兵平定了边上梁闵两个小国,安定了边境,现在南夏可以全力往幽徐二州州用兵而无需担心其他势力趁虚而入。我朝却仍然固守盟约不愿向南疆增兵。一旦南夏出兵,以现在驻守的那点兵力,幽徐二州必定会再次落入敌手。可是齐王现在又负责刑部、吏部和户部的所有事务,管人管钱,他还有一个储君的身份。我手上就一个工部一个兵部,完全没有实力再和他对抗。”
“所以毁坏玄女像,借此破坏盟约,就成了殿下唯一的手段。”
“你!”听到这话赵王脸都气红了,他重重一拍椅子扶手,正打算怒斥玄逸的时候,玄逸举起左手来,拦住了赵王的话头。
“殿下请勿生气,我说的只是大多数人心中所想。”
听到这里,赵王稍微冷静了一下,问道:“这么说,玄公子并不认为这件案子是我做的了?”
“那是自然,如果此案是殿下所为,一个疑点就解释不清了。”
“什么疑点?”
“犯人为何不将玄女像的头部彻底毁掉。”
赵王愣了一愣,然后一拍大腿说道:“对啊,如果是我真想破坏盟约,直接将脑袋切下来毁掉,那样无论如何无法在五月初五之前将玄女像修复完毕,必定可以破坏盟约。”
“除了这一点之外,还有一个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项隆景疑惑的问道。
“一旦因为玄女像受损导致盟约被破坏,最容易受到怀疑的是谁?”
“那还用问,当然是本王了,满朝上下都知道本王反对和南夏签订盟约,发生这种事后第一个受怀疑的就是本王。”一说到怀疑,赵王项隆景又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所以,殿下会使用这么容易受到怀疑的手法来破坏盟约么?”玄逸说完冲着赵王微微一笑。
听到这,赵王想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冲着玄逸竖起大拇指,说道:“先生果然见识过人,的确,如果是我干的,我是不会用这么容易受到怀疑的手法的。那,想到用这个手法的人肯定是想顺便陷害我。”说到这,赵王想了一下,咬牙切齿的说道:“项隆睿!你已经被立为太子,竟然还不放过我,那等你登基以后我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既然如此,不如大家现在拼个鱼死网破!”
说完,赵王怒气冲冲的把桌子一拍就往外面走去。玄逸赶忙起身把赵王拦住。“殿下且慢,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听到这,赵王疑惑的看着玄逸,“怎么?难道这件事也不是项隆睿做的?”
玄逸摇了摇头,“目前齐王已经内定为储君,十月立储大典后即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请恕在下不恭,以赵王殿下目前的实力,除非齐王自乱阵脚,否则您已经无法对齐王造成任何威胁。因此齐王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自己给自己找麻烦。退一步说,就算他对殿下不满,也可以等十月大典后再慢慢谋划,而此时如果盟约被破坏,边疆战事一起,对齐王反而不利。齐王现在最担心的应该就是在十月立储大典前出事,因此这件事也不大可能是齐王所为。”
“这……那先生认为这个案子可能是何人所为?”
玄逸摇了摇头,“目前案情尚不明朗,而且此案牵涉过多,我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但我会尽力把案情查清,一定不会让殿下蒙受不白之冤。”
赵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有劳先生了。如有需要本王的地方,先生只管开口。”
“多谢殿下。”
“那本王就不再打扰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