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大早,整个京城都弥漫着欢快的气氛。家家户户都张罗着贴春联挂灯笼。皇宫内苑更是忙碌异常,太监侍女们来回奔波,准备着晚上的皇家除夕晚宴。只有东宫冷冷清清,一点过节的意思都没有。太子项隆睿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一口接一口不停的喝酒。老总管站在一旁干着急,可又不敢上前劝说,只得冲着跪在一旁的侍女使眼色,侍女会意,起身上前想端走桌上的酒瓶。侍女刚伸出手,项隆睿就冷冷的说道:“下去!”侍女无奈,只得再次跪在一旁。老总管没办法,走出门外喊过一个小太监问道:“太子妃呢?还没回来么?”
“回总管,太子妃进宫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要过午才能回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总管,现在刚过巳时。”
悠悠的过了一个多时辰,远远地听见步撵的声音,老总管就像看见救星一样迎了出去。
听完老总管的话,太子妃皱了皱眉,移步走进正殿,挥了挥手,遣散了众人,这时候太子项隆睿已然喝的半醉,太子妃上前去撤下酒盅,说道:“太子殿下,今天是除夕,您一大早就饮酒,晚上我们可还要进宫赴宴,万一在皇上面前失礼,可是大不敬之罪。”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只是我怒火难消,只能借酒消愁。”
“殿下还在为赵德海的事烦恼么?赵德海已然救不回来了,我们应该向前看才是。”
“赵德海本身就是庸才一个,哪里值得我烦恼。只是没想到父皇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我。老六四天前回京后,当天赵德海就被去职下狱。父皇还在朝堂之上当面骂赵德海狼心狗肺,不感皇恩,欺君罔上!这是骂赵德海么?这他妈明明是在打我的脸!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赵德海是我的人?我辛辛苦苦拼搏多年才积攒的口碑这一次全给毁了。你该看看老三在朝上那副洋洋得意的小人嘴脸,赵德海前脚被押出大殿,他后脚就推荐自己人出任户部尚书一职。我拼着老脸不要,死命的反对,才给拦了下来。可那个御史王琦,还是给提拔成左都御史了,气煞我也,真是气煞我也!”
看到太子这副模样,太子妃语气严肃的说道:“殿下,这些事情您当天下朝后就说了,怎么现在还耿耿于怀?一个左都御史算了的什么,右都御史不是还在您的手里么?户部尚书的位置虽然丢了,但是也没给他项隆景拿去,殿下您也在朝中任职多年,偶尔的失利又何苦如此介怀。一个户部尚书没了,可太子的位子还在您这呢。他项隆景今天再怎么春风得意,日后还不是要给您下跪请安。”
“就怕这太子的位子也坐不稳啊。”说着,项隆睿拿起桌上一封书札递给太子妃。太子妃打开书札一看,记载的是今晚皇家晚宴的流程。其中一列被太子用笔勾了一个圈。
“项隆景代陛下宣读新年祷词?这无非也就是虚面上的荣耀,赵王扯出赵德海贪腐灾银的案子,陛下给他这点恩赐也不为过吧?”太子妃疑惑的问道。
“你知道什么,你可知为何父皇这么多年迟迟不立储君?”
太子妃摇了摇头,太子接着说道:“因为我们几个父皇都不喜欢,父皇当年最喜欢的是老二,是父皇最喜欢的妃子颚妃所生。结果在十二岁时染疫病死了,颚妃一年后也因伤心过度,郁郁而终。要不是他年事已高,上官清等人又天天在面前念叨这事,他才勉强立我为储君,否则这太子之位还要再空个几年。我之前和老三在朝上势均力敌,只是凭着民间口碑好这点微弱优势被选为储君,这大典才过了几个月,就出了这摊子事。虽然没有扯到我的头上,但是赵德海是我的人这满朝皆知,父皇之前在朝上就对我一点情面都不留,现在更是安排老三宣读新年祷词。我这太子的位子,还不知道能做多久,你说我能不烦么?”
“殿下,事已发生,烦恼也没用,还是要想办法反击才是,赵王手下那些人,也不干净,只要找,总能找到法子。”
“要抓几个赵王的人当然不难,可是他扳倒我一个尚书,我就算拉他三个侍郎垫背都还是我亏。”
太子妃妩媚的一笑,说道:“那我们也拿掉他一个尚书,就算扯平了,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说的轻松,吏部、户部、兵部向来是那帮御史们重点关注的对象,这几个尚书在京城都不敢逾矩,这次赵王也是在涿州找到赵德海的把柄。我盯兵部不是一年两年了,可那个曹一帆做事滴水不漏,在账面上抓不到他的把柄。我在军队里又没有势力,也不知道下面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工部那就是一个清水衙门,每次工程款都要走户部核销,我之前就叮嘱过赵德海给盯仔细了。早知道当初不该盯那么紧的,现在想找点把柄都找不到。”
“殿下,您可真是当局者迷!要扳倒一个尚书,贪腐不是唯一的罪名啊。”
“哦?爱妃有何提议?”听到这,项隆睿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再过半个月就是正月十五,陛下为了与民同庆,吩咐工部在宫门外树立祈福坛,任由百姓上坛祈福。”
“不错,此事三个月前就定下来了,明天工部就开始树坛了。可这有什么文章可做?这个坛前前后后花销不会超过五千两银子,就算工部尚书何龙全给贪了最多也就是罚俸一年。”
“可要是在元宵夜出了点什么事……”说着,太子妃拿起桌上的茶盅,看了一眼太子,手一松,茶盅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项隆睿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和赵王以前斗也只是抓对方的把柄。陷害这个法子从来没有用过。这事要是败露出去,别说太子的位子保不住,就是以后再想当个郡王都难上加难。
“这事你也敢干?要是出点纰漏我们就全完了。”项隆睿有些不悦的责备道。
太子妃不以为意,伸出双手握住太子的手说道:“所以这件事太子您绝对不能插手,您什么也不知道,其他的事情,就交由我来做好了。”
项隆睿看着面前的太子妃,却突然觉得跟随自己多年的伴侣变得很陌生,他一直以来都以为太子妃是尽心尽力辅佐自己,可现在却有种被她玩弄在掌心的感觉。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除夕当晚,宵禁被取消,全城的百姓都出门庆祝新年。草台村中每家每户都早已贴好春联,村民们早早的吃完晚饭,开始忙碌的相互串门道喜,在村中间的小广场上扎了几个硕大的火把,孩童们在火光下四处追逐玩耍,家境富裕的孩子会掏出几只鞭炮,凑到火边点燃后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家境贫寒的孩子则只能站住一旁羡慕的看着。但只有玄逸的门前冷冷清清,他没有贴春联,屋内就点了一盏煤油灯,煤油灯微弱的灯光还没有广场上的火把亮。玄逸靠在门口,看着远处的孩童们跑闹嬉戏。去年今日,他还和师兄弟们在凌烟阁内一起跨年,今年却只有一个人守着一盏孤灯,灵飞更是生死不明。想到这里,不由的悲从心来。正在这时,村口出现一个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却是胡平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拎着食盒。玄逸奇道:“胡将军,这除夕夜你不过年,跑我这来干嘛了?”
胡平一乐,说道:“此次涿州一案多亏你出主意,我们殿下才能为百姓伸冤。殿下本想亲自来道谢,但考虑人多眼杂,便让王府厨子做了些好菜叫我带给你。反正我们当兵的常年在外,在哪过年都一样。喏!”说完,将手中的食盒递给玄逸。
等摆好菜,胡平又从兜里摸出一壶酒,二人边吃边聊起来。“玄公子,我真的挺佩服你的,竟然能想到借赵王的刀杀人,最后还让我们殿下沾光。你没看见,据殿下说当天在朝上太子那个脸绿的都反光了,陛下还夸我们殿下办事得力,赏了不少东西,比赵王还多,这还是头一遭呢。”
“那是自然,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太子和赵王鹬蚌相争,我们才好渔翁得利。”
“哎,玄公子,那你说,”胡平夹了一口菜,边吃边问道:“接下来太子会不会反击?”
“当然会,丢了个户部尚书,这么大的亏太子怎么咽得下去。”
“那我们就等太子反击的时候再来一次渔翁得利!哈哈哈哈。”说的开心,胡平又灌了一大口酒。“哦,对了,有个好东西给你。”说着,胡平伸手在怀中摸了半天,摸出一个软趴趴的东西,递给玄逸。
“这是什么?面具?”玄逸接过来看了看,像是一个面具,但是摸起来又很光滑,不像是普通材质做成的。
“这是人皮面具。不是真的人皮做的。”看到玄逸脸色一变,胡平赶忙补充道:“就是这么个叫法,这是猪皮做的。是我从探子营一个老探子手里买的。我想着你也不能老闷在这个村里,带着这个面具,偶尔也能进城逛逛。”
“胡将军有心,这的确方便不少。”玄逸说着将面具收入怀中。当晚,二人畅饮甚欢,直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