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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涿州白骨

散朝后,秦王刚走出正殿,就听见后面传来呼喊声:“六弟,哎,六弟,等等!”他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就见太子项隆睿急匆匆的追了上来。

“五哥,有何吩咐?”秦王和太子除了逢年过节礼节性的来往一下,平时素无交流,所以太子现在喊住他,秦王心知肚明是为了何事,但仍然装作不懂问道。

“哦,没啥要紧事,就是你长居军旅,久疏朝政,五哥怕你此次去涿州查案会有困难,想嘱咐你几句。这地方官员和京官不同,大多是当地土豪世家出身,你切莫用军中方式对待他们。涿州历来民风彪悍,万一闹成民变就不好了。”

“五哥放心,六弟知道分寸。”

“那就好,那就好。还有,你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历朝历代都没有完全干净的官员,如果查的太狠,可是会影响到涿州的治理的。”

听到项隆睿这番话,秦王项隆岳皱了皱眉,问道:“五哥,难倒你真的?……”

“怎么可能,你五哥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太子听到一半赶紧打断秦王的话头,说道:“可是你五哥我干净,不代表下面人干净。现在正是灾后重建的重要关头,你要是把涿州一帮官员都给撸了,那百姓过冬安置谁来负责?查清贪腐事大,但是百姓民生也不小。朝政之事有时候没有那么多是非黑白之分,有时候也要取舍。”

“六弟明白,请五哥放心,这次涿州之事我有分寸。”

“那就好,那就好!那五哥先走了,告辞!”

“告辞!”

太子前脚刚走,赵王后脚就跟了过来:“六弟,你从来没有处理朝政的经验,这次涿州之事干系重大,你要是有任何困难,可一定要和你三哥说啊。”

秦王看着赵王,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三哥放心,这次去涿州我一定秉公办理,将事情查的明明白白,如果真像三哥奏折中所说那样,我一定如实汇报给父皇,绝不隐瞒。”

“额,这就好!这就好!”赵王没想到意图被秦王直接看破,尴尬的说了几句,也就告辞了。

秦王走出宫门,偏将胡平便牵过马来。秦王常年在军中,坐不惯轿子,所以日常出行都是骑马代步。二人跨上马后,秦王边走边说道:“这个玄先生算的还真准,涿州这事父皇还真丢给我了。胡平,等下回府后你赶快派几个得力之人快马赶往涿州,先把榆阳府的银库账本以及当地百姓的名册封存起来,别被人销毁证据。”

“殿下放心,昨天夜里我就已经派人赶往涿州了。”

“哦?”秦王一愣,问道:“你怎么想到要提前派人的?”

“玄先生昨晚已经吩咐过,让我连夜派人快马赶往涿州,说今天早朝一过,太子必定会派人前往涿州销毁证据。”

“玄先生好计谋。”秦王听到这,才由衷的佩服起玄逸未卜先知的谋略。“那我们也赶快回府收拾行囊,尽早赶往涿州。”

“殿下放心,早上出门前我已经吩咐管家将一应行装收拾妥当,等下回府后立刻就能出发。”

“又是玄先生吩咐的?”

“是!”

秦王笑了笑,没再说话。不过心里对玄逸的印象已经改变,之前一直当他说要辅佐自己夺嫡是句玩笑话,现在看来,他还真的有这个能力。

另一边,太子项隆睿下了早朝后,还没有走出宫门,就被户部尚书赵德海气喘吁吁的给喊住了。

“太,太子殿下,这秦王要去涿州,我,我们该如何是好啊?”赵德海已经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冷静点,堂堂一个户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如此慌乱无章,成何体统。”太子项隆睿看见赵德海这副窝囊的嘴脸,火气不打一处来,毫不留脸面的呵斥道。

“是,是,太子殿下教训的事。”赵德海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可殿下,虽然秦王不会像赵王那样针对我们。但秦王这油盐不进的脾气在朝中也是有目共睹的,他就算正常办案,万一查出点蛛丝马迹,也够我们受的了。”

“你放心,刚才早朝退后我已经和老六交过底了,要他手下留情不要牵扯太多。”

“可,秦王会听您的么?”赵德海怯怯的问道。

“嗯,这还真说不好。”项隆睿想了一会说道:“我这六弟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倔,在朝上都敢直接顶撞父皇,才会把父皇气的让他出去带兵,省的看着生气。我和他平日也素无往来,他不一定会卖我这个面子。”

“那,那该怎么办?”

“做两手准备吧。你等下回去后速速派人赶往涿州,将账册名单尽数销毁,所有涉及的官员提前打好招呼,不要自乱阵脚。只要大家统一口径,秦王他就是再厉害,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是,下官这就回去办。”说完,赵德海转身就往宫门跑去。

“等等。”太子看他这一副窝囊样,气又不打一出来。“你慌个什么慌!我们办这事又不是第一次,看把你吓的。”

赵德海被项隆睿给喊回来,委屈的说道:“可,可是我们以前考虑的,顶多都是陛下派一个二品官员去查访,那有您当时的亲王身份还可以压的住。这,谁知道这一次陛下把秦王这尊菩萨给供了出来。”

听到赵德海这几句话,项隆睿不禁笑了一声:“瞧你这点出息。秦王怎么了?论辈分我是他五哥,论身份我是太子他是亲王。他再怎么死脑筋,明面上也要给我点面子吧!”

“是是是,您教育的是,下官的确是一时着急,乱了方寸。”

“行了,不过你担心的也不无道理,保险起见,你再嘱托一下宋知府,让他把榆阳城里的那些刁民都给轰出去,那些路边的尸骸也赶紧派人收拾了,别给秦王口实。还有,秦王一到涿州,务必派人全天跟着,就是上厕所我也要知道他什么时候擦屁股!去吧。”

“是,我这就去办!”说完后,赵德海撩起官袍下襟,也顾不得形象了,撒开腿就往外跑去。惹得边上一众侍卫为之侧目,不知道何事能让一个二品大员急成这样。

项隆睿在后面看着赵德海跑出宫门,打心底瞧不起他这样遇事就方寸大乱的性格。不过,等他回到府上后,听说秦王回府后没有耽搁,已经出城赶往涿州时,项隆睿的方寸也乱了。

当太子自认为安排的万无一失,优哉游哉的回到太子府后,便打发老管家去秦王府探探消息,看看秦王何时动身,打算等秦王动身的时候再去送他一送,在他这个六弟面前多刷一下存在感。可没想到,老管家出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回禀说秦王回府后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带着几十名亲兵快马出城赶往涿州了。这个消息一下子把项隆睿这颗刚放下的心又给吊起到嗓子眼了。

难道这次参赵德海是老六和老三合谋的?太子项隆睿坐在红木太师椅上,右手不停的转动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思索道。可是,今天在朝堂上老六一言不发,就连最后老三都快被我说的顶不住的时候他也没出声。如果不是父皇突然想到他,他也不会担着这份差事。但如果他没有和老三合谋,为何走的这么快?就算是久居军旅行事比常人高效,可几十号人收拾行李也要不少时间,如果不是提前准备,他怎么能走的这么迅速?那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要去涿州?

想到这,太子心中一动,赶忙唤过老管家吩咐道:“你赶紧去赵德海府上,让他把家中和涿州那边所有的书信全部销毁。”随后项隆睿喊人升起炭火,也将家中所有和涿州往来的书信付之一炬。

放下太子和赵德海在家担惊受怕不提。秦王一众人等,每人三匹马,歇马不歇人的往涿州赶去。三日后,便到了榆阳城外。此时已是深冬时节,凛冽的寒风如钢刀一般刮在每个人的脸上,但所有人都没有感到寒冷,因为愤怒已经让他们体内的热血沸腾起来。在他们眼前,通往榆阳城的官道两旁,躺着无数尸骸。很多死尸的眼睛都还睁着,死死的望着天空,仿佛在控诉着自己的不幸。看到此景,秦王已经知道赵王奏折中所说非虚,他双脚一踢马肚子,胯下的踏雪乌骓马便撒开四蹄往城里跑去。

一进城,秦王便将手下人分成四队,一队前往银库,一队前往粮仓,接应提前一日派来的人。一队将榆阳府围了起来+,封锁前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秦王带领最后一队人马,则直接冲进了榆阳府的大门。守门的军士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闯了进去。

榆阳知府宋宪今年五十出头,却没有和常人一样发福,反而干瘦干瘦的。尖细的下颚配上一对绿豆般大小的眼睛,远远看去就像一只成精的老鼠。他此时正坐在官厅内,突然看见秦王一行人直接闯了进来,不由得大怒。抄起桌上的惊堂木使劲一拍,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刁民,胆敢擅闯府衙重地,来人,通通给我拿下!”府内官兵听令正待动手,秦王项隆岳冷冷的说了一句:“我看谁敢!”这句话一出,整个府衙内的官兵摸不清对方来头,都不敢再进一步,只能将秦王一众人等团团围住,然后看着宋宪,等他下一步的命令。

被项隆岳这一声喊,宋宪也犹豫起来。秦王一行人连着三天赶路,身上早已泥泞不堪,看着和外面的难民差不了太多。所以宋宪第一眼扫过去以为是哪里来的难民想闹事,把门的官兵没有拦住。可现在仔细看看,眼前领头这个人的眼神,气场,以及身后一行人的装扮,虽然覆盖了不少泥土,但透过泥土,仍能勉强看出衣服面料不是一般百姓所用的麻布,而是有钱人家用的锦缎。宋宪这才明白来人身份不一般,但是又不确定来者到底是何人。

不过宋宪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子,绿豆眼转了一转,轻轻咳嗽了一声,冲着下面一摆手,围着秦王的官兵便退了下去。宋宪坐在堂上,客客气气的问道:“不知这位壮士,来榆阳府有何贵干?”他吃不准来者身份是官还是民,因此用这一招不卑不亢,既不得罪来人,也不丢自己的身份。秦王项隆岳却不管这许多,冲着宋宪冷笑了一声,伸手从怀中掏出了御赐金牌。这一下把宋宪吓得够呛,赶紧起身跑下堂,冲秦王鞠躬施礼道:“下官眼拙,不知钦差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钦差大人恕罪。”然后看了看秦王,又打量了一下秦王身后的随从,继续问道:“不知道是朝中哪位大人光临蔽府?”秦王没有说话,站在身后的胡平接着宋宪的话说道:“此乃当今大楚六皇子,秦王殿下!”

胡平话音一落,宋宪就觉的后槽牙疼。之前他们都做过谋划,将皇帝可能派下来查案的官员全部一一打点过。那些坚决不收孝敬的官员私下里他们也做过预案,搜集过把柄在手上。可谁知皇帝派了秦王这么个爷过来。秦王很少在朝上站班,所以之前考虑时都忽略他了,而且秦王这臭脾气满朝皆知。当初为了南境战事,秦王将老皇帝都气的掀了御书房的案几,要不是首辅上官清死保,当时老皇帝就要将他削爵赶出京城。后来一半是为了怄气,老皇帝准了齐王主和的方针,并将秦王打发到军中效力,除了每月固定的请安和上朝以外,没事都不召他进京。

宋宪心中一面感慨运气不好,朝廷那么多官吏,却偏偏送了个秦王过来。一方面暗骂户部尚书赵德海和齐王项隆睿,钦差都到眼前了,他两人连个书信都没有。他却不知,户部尚书和齐王的书信已经在路上,只是都没想到秦王动身的如此之快。不过,宋宪好歹是从七品县令一步步做到这知府的位子上的,心思活泛,一眨眼的功夫便想好了对策,赶忙咳嗽两声,冲着边上站着的师爷喊道:“赵师爷,赶紧到后堂把我的房间腾出来给秦王殿下歇息。”然后又冲着阶下的总班头说道:“李班头,你赶紧的,去醉仙楼定个座,等下我要给殿下接风。记住了,要他们那最好的包厢!”说完,冲两人偷偷一眨眼,二人会意,喏了一声就打算往外走。

这时,就听见秦王冷冷的说了一声:“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离开!”听到这,赵师爷和李班头只能站住,尴尬的看着宋知府。宋知府马上走过来打圆场道:“殿下,您一路辛苦,还是先歇息歇息,弟兄们也累了,要不吃了饭再……”他话说到一半,被秦王瞪了一眼后,硬生生的将剩下一半给咽了回去。随后秦王迈步走上堂,下令到:“吴师爷,你带着四名账房和十名军士,现在就去账房查证,查账期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擅自进出。”

“喏!”秦王随从中一名长着斑驳胡须的老头答道。随后他一摆手,便带着一行人等消失在后堂。

随后秦王又派两名偏将,分别前往粮仓和银库,调取这段时间粮仓和银库的收支清单。然后冲着胡平一使眼色,胡平会意,带着几个人将赵师爷和李班头请了下去。待事情都吩咐完毕后,秦王才在宋宪的官椅上坐下,冲着宋宪说道:“宋知府,你可知此次我来榆阳所为何事?”

“下官不知,还望殿下赐教。”宋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回道。

“本王此次前来,就为彻查贪污涿州救灾银两及杀害灾民一事。你若老实交代,本王可在陛下面前求情,保你一命,否则……”说着,秦王从鼻子里哼哼了两下。可宋宪毕竟久经官场,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吓到的。他赶忙辩解道:“殿下明鉴,下官冤枉啊。若是说此次赈灾,下面人完全没有趁机中饱私囊,那下官不敢保证。但是下官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将灾银发给每个灾民手中,各个县里的粥厂下官也是要他们按期开放,那每天熬的粥用多少米多少水,都是有账可查的。如果下面人真有趁机贪腐的行为,下官愿意接受管教不严的责任,可是下官对天发誓,下官从来没有做出过这种事情。至于说杀害灾民,殿下,下官也是熟读圣贤书的,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下官是万万不会做的。一定是有人诬告下官,对,对!诬告!殿下您要为下官做主啊!”

“哦?这么说赵王殿下诬告你宋大人了?”

“赵,赵王殿下?…”宋宪没想到赵王也牵扯进来,呆了一下,继续强辩道:“赵王殿下可能被哪个宵小之徒给蒙骗了。殿下你要知道,这赈灾之事油水很多,很多人都想趁机插一脚。下官为了百姓着想,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们,可,可能是他们怀恨在心,故而在赵王殿下面前诬陷下官。赵王殿下远在京城,一时被其蒙蔽。殿下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说完,用他那一双绿豆眼真诚的看着秦王。

“宋大人放心,既然宋大人为官两袖清风,那就没什么可要担心的了,等我们将账目查清,一定会在父皇面前还宋大人一个清白。现在天气寒冷,宋大人还是先回后堂歇息,如有进展,本王一定会通知大人。”说完后,项隆岳一示意,两名侍卫走上前来,不由分说的架着宋宪走进后堂。

榆阳府赈灾账本数目繁多,四名账房先生熬夜对了五天才将账本对完。然后,老师爷揣着账目明细回报给秦王。

“都是齐的?”

“回殿下,都是齐的。”

“那银库和粮仓也对的上?”

“都对的上。”

听完老师爷的汇报,秦王心里感到一阵烦躁。他带来的这几名账房都有着几十年的经验,但凡有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可没想到户部尚书这波人能把账面做的如此之平。但打死他都不信后堂里这个宋大人是干净的。

正在这时,胡平也走了进来。秦王一抬眼,胡平就冲着他摇了摇头,秦王知道,赵师爷和李班头那也没审出什么来。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后堂又传来宋知府唱小曲的声音。这几日没什么进展,他慢慢开始得意起来,天天在院子里唱小曲,声音还一天比一天高,生怕秦王没听到似的。

听到宋知府那公鸭嗓子,秦王越发烦躁起来,便带着胡平和师爷到街上散散心。榆阳府不算大,三个人走着走着就走到官府粮仓前面。秦王看看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打算走到粮仓里看看。榆阳府的粮仓大概四丈来高,因为赈灾的关系,里面没有多少余粮,只有大约一百来石的稻谷,在粮仓中间堆成一个小丘。

秦王走到稻谷堆边上,不死心的问师爷到:“榆阳仓灾前存粮?”

“三千五百石。”师爷在一旁回道。

“现剩余?”

“一百二十三石。”

“和账目没有出入?”秦王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老师爷没有说话,摇了摇头。秦王听完后,很不甘心的跺了一下脚,随着气流,扬起不少谷屑。秦王一见,又伸手抓起一把谷子,然后摊开手掌吹了一口气,只见无数谷壳飞舞起来。看到此景,秦王露出了笑容。他将手中的稻谷扔掉,拍了拍手,问师爷道:“榆阳府赈灾时是从哪家粮行买的谷子?”

“是兴发粮行。”

“胡平!”

“在!”

“你立刻回府,带二十人前往兴发粮行,将掌柜和账房全都给我拿下。”

“是!”

第二天上午,宋宪照常在院子里吊嗓子唱小曲的时候,就见秦王带着胡平笑呵呵的走了进来。秦王本来不苟言笑,这突然一笑,笑的宋宪心里直发毛。

“殿,殿下,可是查完了?”

“恩,查完了,昨晚兴发粮行的冯掌柜已经全交代了。府上赵师爷也交代了!”

听到这消息,宋知府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交,交代了?”

“是啊,交代了,就请宋老爷也交代一下吧。”胡平笑呵呵的说道,随后对边上的侍卫一使眼色,两名侍卫便架着双腿瘫软的宋宪走了下去。

二人目送着宋知府被拖下去后,秦王问道:“灾银贪污算是告破了,这屠杀灾民之事,可有头绪?”

胡平摇了摇头,说道:“冯掌柜和赵师爷都是软骨头,昨晚账本加着夹棍一起扔下去就招了。可那个李班头挺硬气,上了三次夹棍都没招。屠杀灾民我们手头上又没有证据,所以一时半会拿他没辙。”

“他就没有啥弱点?”

胡平又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李班头是山蛮出身,是宋宪当年做县令时收的,一直跟着他到现在。对宋宪是忠心耿耿,本身又长着一身横肉,贼他妈耐打。昨晚前后换了几名弟兄上夹棍,这臭小子连哼都没哼一下。”

“那人证有找到么?当晚总会有几个漏网的人吧?”

“回殿下,这几日我和弟兄们四下查访,但宋宪这小子滑头的狠。据百姓说,那几日他把城门关闭,城里城外都不通往来,城里人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后来开城后偶尔会在城墙脚下看到一些血迹,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的。而城外的难民早就被官兵驱散,现在水势已退,估计很多人都返回家乡了。偶尔找到几个难民,也都不知道当夜的情形。”

“那当夜动手的人能有线索么?城外那么多难民,只凭几个人很难做到全部灭口,人一多就会有人走露风声。”

“我也调查过城里的官兵,不过没什么头绪。我估计宋宪可能雇的是外面的土匪,毕竟这种事情让官家人来做还是风险太大。可要是这样就很难找到人证了。”

“哎。”秦王叹了口气,“那还是只能从这个李班头身上下手了。”秦王背着手看着门外想了一会,说道:“既然硬的不行换软的试试看,攻心!”

“软的?攻心?”胡平愣了一下,问道:“殿下,可是要找几个勾栏院的头牌,使美人计?”

“你这脑子,装的都是浆糊么?”秦王瞪了胡平一眼,责骂道。“还美人计!我看你是自己想中美人计吧!”胡平赶紧红着脸赔罪道:“属下愚钝,还望殿下明示。”

“你刚才说过,这个李班头是山蛮出身,我听说山蛮最信鬼神,既然夹棍奈何不了他,就让鬼神问问案吧。”

榆阳府的监牢充满着潮湿腐烂的味道。当太阳落山后,就只有放在狱卒桌子上的那盏煤油灯散出些许亮来。李班头被囚在监牢最里面的一间囚室,煤油灯的光照不进来。可他也不介意,就像他不介意身下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更换过的稻草一样。他自小在山里长大,早已习惯黑暗和潮湿。现在的环境反而让他有种回到以前的错觉。只是上了夹棍的双腿隐隐作痛,不时的将他拉回到现实。透过囚室那扇巴掌大小的窗户,只能看到几颗星斗,月亮只露出一个月牙。今晚是新月,是熙摩大神开眼的日子。李班头盘起腿来,开始向他信奉的山神祈祷起来。念了几遍祷词之后,就觉得两腿的疼痛仿佛慢慢消退,随后头也开始眩晕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的清醒过来,却发现身下是冰冷的青石板而不是腐烂的稻草。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榆阳城的囚室之中,而是在不知名的荒郊野外,四周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歪脖子树,在幽暗的月光下显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影子。在他前面三丈多远有一张椅子,因为是新月,月光不强,勉强能看出这椅子好像是用各种树枝编制而成。而在椅子上面,隐隐约约好像坐着一个人,但是这么久这个人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李班头爬起来,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坐在椅子上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只巨大的山魅。普通的山魅也就长到半人高,已经算是很大的了。可眼前这个却有一人高。山魅看见李班头走进后,用蒲扇般的大手使劲的拍了一下树枝做成的椅子,椅子传来一阵树枝断裂的声音,随后山魅张开嘴吱吱呀呀的冲着李班头咆哮,仿佛愤怒的说着什么。李班头见状,吓得双膝跪倒在地,口中开始不停的念叨:“天神显灵,天神显灵了!”

山魅看他跪下,怒气稍稍消了一点,但嘴里还说吱吱喳喳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李班头听了半天也听不出个所以,忍不住壮着胆子问道:“小民愚昧,听不懂您的话。”听到李班头这句话,山魅就不再说话了,用手往两边一挥,就见边上传来一阵阴风,将杂草吹得沙沙作响。不一会,从杂草堆里爬出十几个人来。黑漆漆的夜里也看不清楚,大约能看出有的人缺胳膊少腿,有的人更是连脑袋都没有。耳畔就听见这些人不停地喊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李班头正在慌乱之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脚踝,他低头一看,在微弱的月光下照出一张惨白的脸,脸上一道刀伤从左眼延伸到右下巴。脸上两只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李班头,眼睛里只有眼白,却没有瞳仁。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为什么要杀我,我只想讨口饭吃,为什么要杀我!”

这一下,把李班头吓得不轻,他抬起脚甩开抓着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喊道:“生,生死有命。你们要怪,只,只能怪你们自己命不好,别,别赖到我头上。”

听到李班头还在嘴硬,山魅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地上那些死尸听见叫声后全都停止了行动,静静的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这时候,李班头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阵亮光。他回头一看,大约距离身后三丈多远的地方,静静的坐着一只黑色的大狗,狗浑身上下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狗的两只眼睛则在月光照射下透出一阵绿光。这只狗的出现彻底击垮了李班头的心理防线,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喊道:“不,不是我主使的。是,是宋宪要我做的。你,你们,你们要抓也要抓他啊。我,我只是听命行事。是他和户部尚书一起策划的,他们才是主谋!”

那只大狗也不理会,慢悠悠的站起身来,然后向李班头走来。看着亮着绿光的狗眼越来越近,李班头就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秦王在后院活动筋骨,就见胡平一脸得意的走了进来。

“招了?”

“全招了,幕后主使是宋宪和户部尚书赵德林。找的是吴芳山里的一小撮土匪,事成后全被灭口,尸首都被丢到城郊乱葬岗里了。我已经派几个弟兄去那边取证了。”

“昨晚辛苦你了。”

“没,不辛苦。就是我们找张员外借的那条獒犬,抹了萤石粉后难得洗,被他埋怨了一番。”说完,胡平又咧着嘴笑了起来。

他脸上的油彩尚未洗净,这么一笑就像京剧里的花脸一般,秦王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好吧,你赶紧回屋歇会,后面审讯的事情我来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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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毁冷门,入升龙,来云岛,苦练百川剑;雷音反,战帝归,隋朝亡,竹林血影灭。青山上,诸候反,拜兄弟,万里沙土浪;各国览,闯江湖,迎奇人,复仇大帝劝。宫中卷,斗悠王,坠深谷,面具教称皇;观沧海,寻仙药,定战约,千载悠悠回。无妄回,玄武变,修十载,神琴震四方!武侠风云,还在继续……讨论群:435457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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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内心都有着光明与黑暗,人生漫漫,许多经历与挫折都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但心之所向,无畏无惧!且看我们如何在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上披荆斩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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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府的小女儿聪明伶俐,是被宠着长大的,只因为一番真心付错了人……漫天的烟火与天空照映着,也染红了天空,一女子站在烈火中,望着提剑站在对面的人,“若我还活着,定要你们南宫皇族付出代价!!”待我再次归来,便是你们噩梦的开始……玄机真人,来沐丫头,你想要什么,都给你。血阁众杀手,阁主你快回来,你想要什么,我们帮你强回来。木木,留在我身边,这条命都给你好不?啊,这像小奶狗一样的男人还是当朝宰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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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真理在烈火中闪光:布鲁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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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尔丹诺.布鲁诺(GiordanoBruno,1548~1600),意大利思想家、自然科学家、哲学家和文学家。他勇敢的捍卫和发展了哥白尼的太阳中心说,并把它传遍欧洲,被世人誉为是反教会、反经院哲学的无畏战士,是捍卫真理的殉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