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时间推算,朱棣攻破大宁后,挟持宁王回北平,合并了宁王的部属及朵颜三卫的军队。朱棣带着这些精兵强将于十一月回师至北平郊外,进逼李景隆军营。燕军内外夹攻,南军不敌,李景隆乘夜率先逃跑,退至德州。次日,士兵听说主帅已逃,“乃弃兵粮,晨夜南奔”。建文帝为大臣所蒙蔽,认为李景隆用兵不顺,是因权柄太轻,便授以“专征伐”之权,赏赐黄钺弓矢。
那么接下来四月,李景隆与武定侯郭英、安陆侯吴杰会兵真定,合军六十万,进驻白沟河(今河北雄县境内)。朱棣命令张玉、朱能、陈亨、丘福等率军十余万迎战于白沟河,南军兵败如山倒。只得抛弃全部辎重,撤回德州,不久又退至济南。
道衍看着一直沉思不语的叶清扬道:“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而燕王就是那个成大事之人。叶施主,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何不顺应天意?”说完一直低眉等候叶清扬的答复。
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征得他本人的同意,实际上却将他直接掳到了千里之外。叶清扬很清楚,他若不答应,以朱棣多疑嗜杀的个性,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户农庄,说不定还会迁怒张云飞、秦九和冷蝶衣。
可就这样答应了,心中未免又有些不甘。于是把心一横对道衍说:“我要见燕王,要他亲自与我面谈。”
道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叶施主,天性纯良,悲天悯人,性格刚正不阿,直言敢谏,老衲十分欣赏。难怪燕王对施主赞不绝口。”
赞不绝口吗?叶清扬心中冷笑一声,以前不知道他是朱棣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还会相信吗?假意结交,还赠送玉佩,表面推心置腹,称兄道弟的背后不过是毫不留情的利用。
三日后,朱棣风尘仆仆的赶来农庄,一下马就来见叶清扬。半月不见,朱棣黑了也瘦了。
四十岁正是男人散发魅力的时候,成熟、稳重、坚毅这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此时的他。既有江湖枭雄的霸气果敢,又有皇室贵胄的从容大气、宠辱不惊;既有将军征战沙场,决胜千里之外的铮铮铁骨,又有谋臣指挥若定,运筹帷幄之中的风流儒雅。
朱棣与叶清扬对面而坐,饮尽一杯茶后,看着良久无语的叶清扬,满怀歉意的说:“贤弟,道衍大师想必已经与你说了事件的前因后果,不知贤弟心中作何计较?”
叶清扬注视着面前的朱棣,明太祖朱元璋最器重的儿子,明朝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对外五次亲征蒙古,收复安南,并于东北设奴儿干都司,在西北置哈密卫,在西南置大古刺、底马撒、底兀刺等宣慰司,又设贵州承宣布政使司,巩固了南北边防,维护了中国版图的完整;
多次派郑和下西洋,加强了中外友好往来,加强对南海的经营;还命人编修《永乐大典》,疏浚大运河。1421年迁都北京,对强化明朝的统治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在他统治期间明朝经济繁荣、国力强盛,文治武功都有了很大提升,四方臣服,八方来朝,史称永乐盛世。
《明史》评价他说:“雄武之略,同符高祖。六师屡出,漠北尘清。至其季年,威德遐被,四方宾服,受朝命入贡者殆三十国。幅陨之广,远迈汉唐。成功骏烈,卓乎盛矣”。
如今自己时空穿越到了六百年前居然有幸与千古一帝面对面饮茶,还能与他称兄道弟只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叶清扬何德何能,能与燕王千岁称兄道弟?”叶清扬脸上再无笑意。
朱棣满怀歉意的说:“贤弟,愚兄本不欲瞒你,只是事出有因。将你卷入这场战事,也非我本意。愚兄本想偏安一隅,奈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朱允炆六十万大军压境,意欲将我辈藩王赶尽杀绝,如今形势所逼,为求自保,只有奋起反抗。愚兄与贤弟虽只见过两面,然相见恨晚,惺惺相惜。可愿与愚兄共同进退,在这乱世中创出一番伟业,才不辜负贤弟的满腹才华。”
这话说的的极是诚恳,然而语言再如何诚恳,功绩再如何辉煌,也掩盖不了他暴虐嗜杀的本性。
前一秒或许谈笑风生,把酒言欢,豪情万丈;下一刻暗藏杀机,杀伐决断,血流成河。
他制造了有名的“瓜蔓抄”,将不肯归顺的建文帝宠臣灭十族,掘祖坟,晚年时诛杀三千宫人。官书之溢美,史臣之阿谀也抹杀不了他的倒行逆施。
叶清扬沉思着,如今的形势已经由不得他去决定了。他饮尽茶,抬起头看着朱棣说:“燕王殿下深谋远虑,腹有韬略,心向无上皇权,志在如画江山。麾下诸将皆勇冠三军,所过之境,势如破竹,李景隆五十万大军皆四散奔逃,如今号称六十万也不过乌合之众。王爷何惧之有?”
“本王岂会怕他?李景隆缺乏计谋又骄傲自负,外表强硬而内心缺乏勇气,刻薄善妒却又不肯接受别人的意见,如今朝廷将倾国之兵托付于他,纯属自坑。汉高祖大度知人,擅长任使,英雄都为其所用,也不过只能将兵十万。李景隆有何才能,能够统率五十万兵马?赵括之败必能重现。”
“既如此,为何要我去敌营涉险?”
“我军将士虽勇猛无敌,战场上个个勇往直前,然将士皆为北方人,所耗战时过长,难免思乡心切,况道路崎岖,粮草运送多有不便,沿途百姓饱受战火荼毒,因此愚兄想速战速决。”
“你们已经抓获了李景隆,大可将他策反,岂非一劳永逸。”
“先帝在世时,李景隆年纪轻轻就被封为太子太傅,常常出入东宫,加之又是表亲,与朱允炆感情深厚,情同手足,如今又深受重用,他岂能放弃眼前的荣华富贵?”
“可是我没有武功,不懂军事,不会打仗,恐怕也难以有所作为。”
“李景隆用兵有五败:第一、治军无军令军纪,号令不能立即执行。第二、南军将士身体素质太差,不适应北地霜寒。第三、寡谋而骄,智勇俱无,粮草军备不足,却不量险易领兵深入北地,贸然轻进,贪功求胜。第四、缺乏对下属的信任,刚愎自用,没有威信。第五、不喜欢忠言逆耳,却听信谀佞小人谗言,上下不同心。李景隆有此五败,此战必败无疑,你是主帅,只需将这五败发挥到极致,牵制住南军,我自有办法。”
“好,我同意去了,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贤弟请说,愚兄必当从命。”
“第一,不杀李景隆,不管是现在还是战后。”
“好。”
“第二,不杀朱允炆及其家眷。”
“朱允炆是我侄儿,我定然不会杀他。”
“第三,善待归降之人,不论是战场上的大将还是朝中大臣。”
“好,贤弟当真是宅心仁厚,悲天悯人,我没看错你,我都答应你。你就不为自己提出条件吗?”
“我只希望王爷赢得胜利后留我性命,放我离开。”
“离开?去哪里?“
“天大地大,四海为家。”
“贤弟年少有为,智谋无双,却不爱权势。你的朋友张云飞武功卓绝,冷静沉着,颇有大将之风,却不知为何要像一柄藏在剑鞘下的绝世神兵一般隐藏锋芒?你二人一文一武本可在这乱世择一明主留下一世英名,却是为何不肯跟随本王?”
“我与云飞都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不求功名,不问世事,只求后半生能游遍中国秀丽江山,半世逍遥。“叶清扬不为所惑。
“燕王爷上马可征战沙场,定国安邦,下马可治国平天下,文治武功不输秦皇汉武,若能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必将开创盛世伟业,功迈汉唐,成为千古名君,彪炳史册。皇上,君无戏言。”叶清扬说完,跪拜在地。
朱棣一听叶清扬称呼他为皇上,让他大喜过望,这顶高帽令他心中好不受用。他起身扶起叶清扬道:“好,朕答应你那三个条件,宽宏大量,不计前嫌。至于你说的离开,待他日朕君临天下,你便是朕股肱之臣,与朕同创伟业,共享荣华。”
叶清扬听朱棣话中的意思,虽然没说同意他离开,但承诺了绝不会杀他就是了,至于荣华富贵,只要自己拒不作官,朱棣总不能强迫他。
夜里,北风朔朔,正值三月,在江南早就是春意盎然,春暖花开,而这里仍是树木凋零,一片萧索的景象。叶清扬站在院子里,呼吸着干冷的空气,面朝南方,看着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好像张云飞的眼睛,不知道云飞和秦九他们怎样了,云飞会来救自己吗?这次是在千里之外,就算他想救恐怕也找不到,这次没人可以帮自己了。
去了南军军营,一旦假冒的身份被拆穿,自己就成了朱棣的细作,必会招来杀身之祸。
就算侥幸能够瞒天过海,助朱棣赢得战争的胜利,自己也必将成为朱棣心中的一根刺。他谋夺侄子皇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而调包计若是传出去更是落人口实。他为了自己登基的合法化,修改了一切与他言论相矛盾的史实,连亲生母亲都可以不承认,杀人灭口这种小事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家常便饭。
如今自己孤身一人,强敌环伺,无人可信,今后的处境必将是如履薄冰,如果云飞或是秦九,蝶衣在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