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扬正在院门外对着南方沉思,朱棣一身夜行衣出现在叶清扬的身边,“贤弟,瞿能和平安正在派人四处寻找李景隆。我已派人放出风去,说在附近见到过,最迟明天他们就会找来。你就和他们一同回去,今夜我会带李景隆一起离开。”
叶清扬点点头,正待说话,忽然眼前寒光一闪,未及躲避,只觉左臂一凉,鲜血便汩汩流出,接着便是钻心的疼痛。
叶清扬一手捂住左臂的伤口,惊惧又愤怒的看着朱棣,张口便道:“你……”忽然意识到对方是杀人如麻的朱棣,硬生生将“他妈的”三个字咽进了肚里。
血从叶清扬的指缝往下滴,朱棣却面色如常的用手帕擦拭正滴血的佩剑,插进剑鞘。
又扯下自己里衣半幅衣袍替叶清扬包扎,边包边说:“我有分寸,血一会就不流了。你没有伤,回到军营必会引人怀疑。瞿能与平安皆非庸才,这苦肉计,只是为了保护你。南军营里还有我的人,他们会暗中保护并协助你。”
叶清扬看着翻出的血肉,痛得脸色发白,却还是咬牙忍着问道:“他们是谁?”
“到时你就知道了。”朱棣似乎不愿多说。
叶清扬心里清楚,朱棣是个多疑之人,虽然当面与自己推心置腹,但是决计不可能将他自己与一众将士的身家性命放在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人手上,他必然在军营里安插了自己的卧底,暗中监视,以防自己阵前反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路上马蹄阵阵,烟尘四起,一队明军将士进了村,直奔叶清扬所在的农户家。
叶清扬因为手臂上的伤,几乎整夜未睡,佛晓时才迷迷糊糊睡去,此时听见动静,连忙翻身坐起。
这时帘子被掀起,一员十六七岁的蓝袍小将走进屋,他浓眉大眼,身材健硕,看到叶清扬后一脸惊喜,遂单膝跪地,口中道:“末将瞿陶保护大将军不力,有负父亲重托,末将罪该万死,请大将军责罚。”
叶清扬听到他自称瞿陶,已经知道他便是瞿能的次子,瞿能的父亲瞿通在洪武年间官至都督府佥事(正二品,统领全国各地卫所),瞿通死后,瞿能便荫承了都督府佥事的官位,后来又被任命为四川都指挥使,在跟随蓝玉渡过大渡河征讨西番部落的战争中立下了战功。后又被任命为副总兵讨伐建昌的叛军酋月鲁帖木儿,在双狼寨大破敌军。
靖难之役时,朱允炆任命瞿能为南军都督协助李景隆北上平乱。瞿能是靖难之役南军的重要将领之一,他多次在南军士气低下的时候身先士卒,振奋士气,大破燕军,最后英勇战死。相对而后投降的大将盛庸,平安等人,可说是有了身为一个武将的英雄气节。
瞿通、瞿能、瞿陶(或史称瞿良才)一门三代为大明朝尽忠尽烈,真可谓“满门英烈,世代忠良”。
叶清扬心生钦佩之情,想起自己假冒的李景隆的身份,顷刻间戏精附身,起身走到瞿陶面前,双手扶起他,道:“起来吧,此事不怪你,是本将军疏忽,中了朱棣那奸贼的毒计,以致损兵折将,白白牺牲了众多弟兄的性命,错在本将军。”
瞿陶看着叶清扬温润如玉,彬彬有礼,似乎有些受宠若惊。李景隆在之前战事中的表现已经让人颇有微词,他本就对这种靠祖荫位居高位却无寸功的公子哥没有好感,若不是父亲亲自下令,他绝不会出来寻找。
但他毕竟因为年纪轻并无军功且职位不高,从未在主帅身边出现过,只是觉得面前之人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个刚愎自用,清高孤傲,目下无尘的常国公。
遂连忙说:“不不,大将军,您无需自责,是末将等没有保护好大将军,末将辜负了家父重托。”说完低下了头一脸懊恼。叶清扬看着眼前这个喜怒形于色的少年,心想自己对南军营中一无所知,恐怕在瞿能,平安面前无所遁形,有心要从他口中问出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便道:“是本将军指挥不力,与你等何干?”
瞿陶道:“当日家父,哦,瞿都督一马当先,杀出一条血路,命末将等人保护大将军杀回大本营,收拾兵马,以待大举,不想却被敌将张玉、朱能冲散了队伍,致大将军失踪。帅乃军中之魂,大敌当前,主帅失踪,必会使得军心大乱,将士胆寒,的确是末将之责,如今幸好寻到了大将军,不然末将万死难辞其咎。”
叶清扬看着这个耿直的少年,拍拍他的肩膀,“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等应该团结一心,早日扫平叛军,将功赎罪如何?”瞿陶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叶清扬又道:“军中情况如何?你父亲呢?”
瞿陶正色道:“瞿都督现驻扎在河间,军中军心不稳,需要都督坐镇。大将军失踪之事不敢声张,只命瞿家亲卫秘密寻找。”
叶清扬点点头又看看瞿陶身后的众人道:“瞿将军,本将军有一秘密任务交给你去做,只能你一人知道。”
瞿陶会意,立刻屏退众人,抱拳道:“大将军请吩咐,末将一定不辱使命。”
叶清扬在原地踱了几步,一副为难的样子,最后还是“艰难”地说:“瞿陶,其实当日被敌军冲散时,战马受惊不辨方向狂奔,将本将军从马上摔下,后脑严重受创致使我昏迷了很久,被附近村民所救。可是这里只有乡野村医,医得了外伤,却对我后脑的伤势无可奈何。”
瞿陶立刻上前道:“大将军,您头部受伤了?幸好家父让我带了医官,我立刻传他进来。”说完就想招呼,却被叶清扬阻止了。
“我头部受创醒来之后,有一段时间脑子里很混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叶清扬一脸痛苦的表情。
瞿陶大惊失色:“怎会这样?村医如何说的?可有办法医治?”
叶清扬一边唾弃自己欺骗耿直少年,一边又不得不为自己今后要在南军营中保命而铺垫。遂一脸沉痛道:“村医说是因为淤血停在脑部,导致记忆丢失,山野农村药物稀缺,只用些简单的活血化瘀的中草药调理了些日子,这两天我想起了自己的名字,还有此次的任务,依稀记得军中几个重要将领的名字,可连他们的脸我都想不起来了。”说完几欲哽咽。
瞿陶一脸担忧:“大将军,您莫急,军中有几个军医,医术了得,定然有办法医好您。”
叶清扬道:“瞿小将军,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我失忆之事万不可宣扬,否则恐怕会动摇军心,致敌军有机可乘,让更多的将士无辜牺牲。瞿陶听令。”
瞿陶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在。”
“今日之事不得告知第三人知晓,回到军营,你便伴我身侧,对军中的人或者事给予我暗中提示。“
”末将得令。“瞿陶眼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