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道仁矶乘船到临江,大约一个钟头。道仁矶机场方面接到阿南惟几的指令以后,听说可能捕获到了临江抵抗者的要犯,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夜将二人送往临江。
在机场安保人员抓获赵大勇、钟琴的时候,他们领教了这一男一女的功夫。现场一番惊心动魄的打斗,当场有三、四个人受了较重的伤,不是断胳膊就是折腿。
赵大勇惊讶地发现,钟琴使的是临江地方上盛行的形意拳,模仿老虎、熊、牛这些大型动物,招式随意变幻,出手便是重击,肯定得了深厚家传,功力甚至在自己之上。
如果不是好多条枪顶着二人的脑门,靠那几个穿便服、玩柔道的小鬼子是奈何不了他们二人的。
因此押送行动就如临大敌。不但把两个人捆得像大粽子似的,在船舱里,一个班的押送人员还自始至终地将他们围得紧紧的,让他们没有一丝一毫脱逃的空间。
有个样子显得特别淫荡急色的鬼子兵,见钟琴长得漂亮,又离得近,就想动手揩油。刚把手放到她的身上,没料到班长一个耳光甩过来,把他打得半天半天直抽冷气。
你不怕被老虎吃掉吗?班长还教训那个家伙说,你不是昨天还去了慰安所的吗?
然后再没人敢动钟琴。
钟琴确实长得漂亮,高挑的身材,圆脸星眼,略显厚实的嘴唇,像刚刚从林子里采回来的新鲜草莓,谁见了都想多看一眼,都会留下很深的印象。
两个人被推到中村毅面前的时候,中村毅大吃一惊。这个男的,不是曾经跟夏君如一块到过我办公室的那个汉子吗?他脱口便道,我认识你,你是滨湖大学夏君如校长的人,我们见过,就在这个地方,哈哈。
他本来已经打消了彻查夏君如的念头,赵大勇的出现,让他有充分的理由重新对夏君如产生怀疑。好吧,你夏君如出不了门,你手下的人可以出门呀,你学校里那么多人,谁知道有多少是抵抗者呢?你夏君如只须稳坐那个绿楼摇摇鹅毛扇就OK了。
那天去普济医院调查夏君如,咨询美国医师的时候,学了个OK,他便动辄OK了。
赵大勇说,我不想在夏君如那干了,我现在跟了这位老妹,不行吗?
中村毅说,你说的这些,谁要是敢相信,用你们临江话说,那他就是扮(摔)把哒脑壳,哈哈。姓赵的,我想起来了,你姓赵,是滨湖大学的杂役,夏君如的随从。嗯,也难怪哟,你一个杂役,确实很容易低估大日本军人的智商。
信不信是你的事,反正事实就是这样!
不必狡辩,杂役先生,等着吧,我很快会收拾你的!
我要是怕你收拾,我就不在江湖上混了!
中村毅火了,来人,先让这个家伙见识见识日本宪兵的刑讯手段。
立刻有两个比赵大勇还粗壮的打手,把赵大勇推搡着弄进刑讯室去了。
短短一刻钟,牛一般强壮的汉子赵大勇,就遍体鳞伤地昏死过去。那两个打手见赵大勇是条汉子,便下手下得特别重,老粗老粗的藤条都打断了。但赵大勇始终没有求饶,更没有号叫一声,真是一条铁打的汉子。
这边,曾经大喜过望的中村毅,也遇到了一个硬茬。
漂亮的钟琴,开审的时候,先承认一切都是自己策划的,从打军舰,炸火车,天长节,到这次赴道仁矶侦察机场,都是自己一手策划的,自己还亲自参与了那些行动。跟别人无关,自己就是临江地下党的总负责人。她还特意说,天长节,我远远地看见你举杯给大家敬酒,以为你必死无疑,谁知道你这小鬼子命那么大!
她的话,让中村毅差点惊掉下巴,如果她说的是假话,她不可能对发生在临江的这些案子如数家珍啊。这样他又把自己对夏君如的怀疑,消除了一些。
他哪里知道,钟琴,这个聪明的女人,坚强的共产党员,知道自己进了宪兵司令部,就很难活着出去了,还不如掩护一下夏君如。于是她把夏君如和其他人们对她讲过的临江抗战故事,一股脑儿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夏君如,多么优秀的一个女子呀,我们党难得的人才,比我钟琴不晓得强多少倍。为了掩护她,让她安全地继续领导临江人杀鬼子,自己死了,也死得其所。
为了进一步核实钟琴身份的真实性,中村毅逼着要她交同党。
她却一个字都不说了。
在中村毅的办公室里,中村绕着她走了一圈又一圈,该说的话重复说了好几遍,她像个聋子一样仿佛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终于中村毅失却了耐心,吼道,我要枪毙你。不过,在枪毙你之前,我会让你跟那个姓赵的一样,尝遍日本宪兵的刑讯手段,包括专门针对女性犯人的特别手段,你懂我的意思吗?那可相当不好受哦。。。。。。
钟琴还是只字不吐。中村毅没辙了,让人把她和赵大勇都关进了监房。还设下重岗,以防止他们的人来劫牢。他想如果这个女人如果确实是临江抵抗者的头目的话,他们的人,一定会有所行动,这正好让我一网打尽!
这样弄到了很晚才吃晚饭,中村毅感觉饿过了劲,都没胃口了。可是为了工作,他强行让自己进食,否则就会什么都干不了。
他独自坐在餐厅的桌子边,几乎是一颗颗嚼着饭粒,边咀嚼边思考着对策。明天一早,派人去白沙湾,把夏君如叫过来,让他们三个人对簿公堂,是不是会收到意料不到的效果呢?嗯,这个办法也许是最佳的。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当然,前提是他们必须是同党。真要那样,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怎样自圆其说?想想他们见面时的尴尬,那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
如果他们没有关系,那又另当别论。
吃完饭以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很快睡着了。真是累啊,幸亏明天没有新的扫荡行动了。
他不知道的是,事情这么快就被弄得风生水起。
。。。。。。
夏君如也是这天晚上离开普济医院的,她让汪婶娘独自步行回了白沙湾,让她告诉江忠敏,尽快向长沙报告钟琴被捕的事。还让她叫学校的机帆船过来在南岳坡码头候着。
汪婶娘刚走了几步,又被夏君如喊住了,还是先不报告,过了今夜再说吧。
然后她快步赶往三家方,走进孙老中医曾经空着的小院。
现在这所小院里有人了,赵小勇,这位飞翔于城市上空的独行侠,天长节行动之后,接受夏君如的建议,住进了孙家的小院。
这倒也合适,反正老家已成荒村,除了一个老兄赵大勇以外,再没有其他的亲人,住到这里还方便在城里干活计(杀鬼子),有什么不好?
夏君如敲开院门的时候,吃了一惊,孤身一人的独行侠赵小勇,才过多久,又收了上十个徒弟,孙家小院变成了堂而皇之的武馆。在赵小勇的带领下,一帮小伙子正在月光下的寒风中练功。
见状,她心里也有几分高兴,临江的抗日队伍基本上可以说打没了,开武馆正是一个极好的扩充队伍的形式呀。
一听说老兄被鬼子抓了,赵小勇急得跳起来,一条硬得不能再硬的汉子,眼泪也下来了。连声道,怎么办,哎呀怎么办。。。。。。
夏君如说,兄弟你别急嘛,不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我来就是跟你商量办法的,相信总会办法的。
他们在房间里商量到转钟时分,终于确定了一个营救方案。
。。。。。。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整个城市都进入了梦乡。
半边街,阿南惟几官邸门前马路下面的内湖上,有一些夜渔的小船在作业,昏黄的灯光闪闪烁烁。
夏君如趴在其中一艘小船的船舱里,手中托着那支德国造毛瑟狙击步枪。枪口瞄向阿南惟几官邸的窗子。
正是这支狙击步枪给了她行动的灵感。
这支战区发下来的、王四最喜欢的枪,本来一直不离王四左右手。在城陵矶打TNT失手之后,他觉得自己没面子再拥有他,便管得不那么紧了,谁想用都可以用用。一来二去便到了赵大勇手里。前些日子,赵小勇见到它以后,同样爱不释手,便被他借到手上。
在孙家小院里,夏君如偶然看到了这支枪,便盘算怎么利用好这支枪,又在临江城里搞出一件大事来,然后计划就逐渐形成了。
看看差不多到了最佳的隐蔽、射击和脱身距离,夏君如抠动了扳机,两发子弹嘘嘘地掠过湖面,掠过夜空,射中了阿南惟几官邸的窗玻璃。
官邸里的灯马上亮了,有人来到窗前察看。
夏君如把剩下的三发子弹都打了过去。
别墅区的灯全亮了。
夏君如让船家熄了灯,快速把船开向湖的对岸,她相信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自己管了。
。。。。。。
梦乡中的中村毅,突然接到阿南惟几亲自打来的电话,他几乎是在怒吼,八格牙鲁,有人向我的房间开枪,差点要了我的命,中村,赶快派人来封锁半边街,我这边警卫力量不足。
哎呀妈呀,这不是捅破天了吗?中村毅什么都不想了,通知全体人员紧急集合,跑步赶往半边街。我们先用人墙把将军的官邸围起来。。。。。。他在途中给大家下达命令。
监房里的犯人早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中村毅的队伍前脚出门,已经预伏在文庙外的赵小勇,身着夜行服,像“袖里青蛇胆气粗,朗吟飞过洞庭湖”的吕仙一样,如履平地般“飞”进了文庙的高墙大院。
转了一圈,他发现这里的鬼子真的倾巢而出了,只剩下两个在牢房里值班的鬼子实在是离不开。
他先是在监房门外学了几声斑鸠叫,咕嘟咕,咕嘟咕。。。。。。他这是给监房里的老兄熟悉的信号,同时也把鬼子诳骗出来。
什么鬼!两个睡眼惺忪的鬼子,端着三八大盖朝门外走来。突然,像平地刮起来一缕旋风似的,赵小勇以闪电般的速度,掠过两个鬼子身边。
两个鬼子同时发出“噢”地一声大叫,他们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被赵小勇反别在胳膊肘上的短刀切断了颈总动脉,倒地扑腾了几下便断了气。
赵小勇从从容容地走进监房,把灯打开,从值班室时找到钥匙,把所有的房间门都打开了。兄弟们,这里暂时没有鬼子了,大家快跑!他高声喊道。同时他把赵大勇和钟琴的手铐脚镣都打开了,跟他们一块走出了文庙大院。
离这里最近的码头是南岳坡,步行几分钟就可以到达。
昏暗的码头上,只有一条机帆船亮着灯。赵小勇知道那是先行到达的夏君如,知道她已经提前把学校的船召来了。
船到白沙湾以后,按计划,夏君如从船上下来,赵家兄弟陪同钟琴去长沙。赵大勇和钟琴的身份已经暴露,暂时不能在临江再呆下去。
临别时钟琴的泪眼泛着莹莹光泽,真的不好意思哈,任务没完成,还给你们添那么大的麻烦。
夏君如说,大姐您千万别这么想,您和大勇不是把机场的情况摸得很清楚了吗?还吃了那么多苦。照我看,您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了。您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翌日早晨,听说宪兵队的犯人全跑了,气急败坏的阿南惟几终于忍不住扇了中村毅两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