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阿毓还没有离开上京,他托稳婆给我带来口信,他只说“还有我在”四个字,不知为何,这四个字比“信我”二字来的更让我难过,我对他说出那些难听的话,那样伤害他,他还在担心着我。可我又不明白,稳婆为何会帮乔毓带话给我,我实在是害怕,总觉得是君许的安排,他一再地试探我,我又怕乔毓遇到危险。
稳婆解答了我的疑惑,她说:“乔五公子曾经帮过我。”
验身后,我分明看到君许眼底闪过的纠结,明明是他的主意,他想知道又不相信我,又何必摆出这样一副样子,我甚至比以前还要讨厌他,讨厌他哄我,讨厌他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可他又救过我,我倒是希望他没能来救我,这样,我也不会对他产生那不同以往的感情。
当稳婆证明了我的清白,当他脸上露出释然后,当他笑着走向我的时候,我突然转过身,不想再见到他,不仅是他,我亦不想见到我的阿爹,我是他的女儿啊,大哥信我,阿娘信我,可原本应该保护我,宠着我的阿爹,不信我。失望的又何止是林权,被父亲舍弃的又何止是林权,如果……如果我真的被迫失去了清白,丢了孟家的脸面,阿爹他一定会舍弃我,他一定会亲手杀了我。
这就是我的父亲,那个眼里只有大哥,只有陛下,只有先皇,唯独没有我的阿爹,我自小就是知道的,在阿爹的眼里,我代表的是联姻,是巩固权利的手段,他从未想过我,一次都没有……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林权的手里,好歹,我看不到这些,也就不会伤心。
君许追上来,他拉住我,他不明白,我对他的态度为什么就变了,他一定也能感觉到的,他能感觉到我对他的好感,他以为他已经打动了我,可他这样的人,即便是在保护我,为我讨要个公道,他也不忘利用我,不忘算计我。杀了林权,于他而言,更重要的,是林念。
“既然已经证明了清白,为什么还要不开心?”他以为是我在无理取闹,在他的心里,他不过是为我证明了清白,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真是太可笑,也太自以为是了。
我对着他笑了,可我还不如不笑,我笑的样子一定是十分难看,我望着他,说不清是喜欢,还是恨,就是觉得难受,想要哭,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而哭。我说:“君少将军,你满意了,你满意了吗?”
“你都猜到了?”他皱起了眉头,他还想为自己辩解,“初雪啊,我真的相信你,我相信你和林权之间是清白的。”
是啊,他当然相信我和林权之间是清白的,是他救了我,他能看见,他看的清清楚楚。可他还是怀疑我,他怀疑的是我和乔毓,他掩饰的很好,可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他的猜疑。
“不,你从未相信过我。”我笑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君许没有再跟过来,他也知道我需要静一静,他不想打扰我,他以为我可以想明白,他觉得我还会回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离他越来越远,真的是越来越远了,君许啊,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后悔这一次的决定呢?
没想到,才走了没几步,就遇到了乔毓,他应该是在这儿等着我的,他看到我,很是欣喜,或许他压根就等不到我,可他还是在这儿等着,他就是这么傻。我故意凶他:“你在这儿做什么,你以为我还想见到你吗?”他是那么的手足无措。
可他还是走到我的身边,他瘦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原因,我害他难过,害他陷入危险之中,我还是在凶他,我必须装作冷漠无情的样子,我吼着:“乔毓,你离我远一些,我讨厌见到你,听到没有,我讨厌你,你走啊,走啊!”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不仅没有走,甚至将我拉进他的怀里,向来注重男女之防的他,竟然会抱住我,他心疼我,我能感觉的到,我又不是真的铁石心肠,他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没事的,他们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我只信你,我相信你,初雪。”
原来,他等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他相信我,也只有他是真心对我,没有任何的利用与算计,他那么好,对我那么好,我不可以伤害他,绝对不可以,我狠心推开他,我一点也不想推开他,我是那么的想他,很想很想他,贪恋他的声音,贪恋他的怀抱。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有一点点,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君许!
他对我说:“初雪,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我想,你成功地让我喜欢上你了,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带你走。”
他真的喜欢上了我,而我的心里却没有半点的喜悦,只剩下苦涩,他说的太晚,喜欢的太晚,若能早一些,再早一些,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和他走,我喜欢的人啊,一直都是他,不,他是我爱的人,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也是我想要保护的人,我舍不得他受到一点的伤害。
他既然可以喜欢上我,那总有一天,他也可以忘记我。
我想笑,可一点也笑不出来,我只能面无表情,冷漠地望着他,我怎么能这么残忍,我必须这么残忍,我对他说:“真是抱歉,我对你的喜欢早就已经没了,你我之间,只是陌生人。”
“我知道,”他对着我轻轻一笑,眼里全是宠溺,“是我不好,是我太过迟钝,这一次,就让我来喜欢你,我喜欢你就好了。”
“我已经订亲了。”我拒绝他,我说的这么直白,他一定可以明白的,我订亲了,我跟他之间没有任何的希望,“你还是离开上京吧,走的越远越好,乔毓,你很好,我喜欢的只有君许!”
“好。”我说什么,他都说好,其实一点也不好,“过些日子,我就会离开这儿,三日后,后山木桥处,我等你。”
“我不会去的。”我说。
“没关系,我等你。”乔毓竟也是个固执的,以前只觉得他好说话,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老实人固执起来,也是真的可怕。
他走了,他一走,我就更觉得落寞,我在那站了许久,望着乔毓离开的方向,想了许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错过太多的事情,因为过错,因为我……转过身,才发现,嫂嫂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她冲我微微一笑,她的表情告诉我,乔毓与我说的她都听见了。
嫂嫂问我:“为何要拒绝他?”
我站在那,脸色苍白,自言自语:“是啊,我拒绝了他……这些年,我以为自己过得很好,我可以过得更好,原来,竟是这么的失败,这么的糟糕。”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未发现,我所追求的不过是镜花水月,那水中月,很美很美,却触碰不得,一碰,便碎了。
许久,我才又听到她说:“阿毓他……他就从未与我说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