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一刻左右,我才见到姗姗来迟的君许,他瞧上去略显憔悴,身上也带有夜晚风吹的凉意,他见我还坐在桌前,微微吃惊,疾步走到我跟前,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他问我:“初雪,更深露重的,你怎么不去休息?可莫要着了凉,我会心疼的。”
“陛下不来,臣妾不敢休息,”我等他等的早就没了脾气,“臣妾等陛下整整等了四个多时辰,见陛下无碍,也就放心了。”
他倒是还能笑得出来:“初雪,你可是在怪我?”
“臣妾哪里敢怪陛下,只要陛下一句话,莫说四个时辰,哪怕四十个时辰,四百个时辰,臣妾也是能等下去的。”
“初雪,是我不好,你就莫要与我置气了,”他是在跟我解释,“你不知道,心悦她高烧不退,一直喊着我的名字,我实在离不开,待她烧退,我便立即来找你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陛下口口声声都是心悦,却忘了,今日是臣妾……陛下心里根本是不想让我做这个皇后,既然如此,臣妾也不勉强,你让悦贵妃做你的皇后就是。”我不想冲他发脾气,不想让他觉得我心胸狭窄,生性好妒,可是他连让我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转眼便爱上了旁的女人,我接受不了,我实在接受不了。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为了他憋着气,伤了自己。我说:“你的悦贵妃,她当真单纯不谙世事吗,陛下?偏偏就今日大病一场,喊着陛下的名字,喊得陛下心软,为她心软到忘了臣妾,陛下难道不知,臣妾也在心心念念的等着你,盼着你吗?”
“心心念念?”他目光灼灼地凝望着我,“初雪,你是说……你是在说你也是心心念念地等着我,盼着我?”
“是,臣妾在等自己的夫君,盼着自己的丈夫,”是他先负了我,是他先负了我,“你来,还不如不来,直接睡在她那里,她一定乐意至极,说不定,烧一早就退了。可我等来的,不是夫君,也不是丈夫,而是一个善于心计的帝王,是陛下。”
“初雪……我……我同她……”
“既然陛下这般容易变心,”我潸然泪下,怎么也控制不住,悲痛到不能呼吸,“又何必毁了我与阿毓的缘分,何必要我爱你,何必将我绑在你的身边,既然……既然你可以爱上别的女人,为何,为何……陛下,你为何要这样对待臣妾,臣妾……臣妾……”
全是气他的话,可我却先说不下去了,因为,我不忍心去伤害他,提到乔毓,我故意唤乔毓一声阿毓,他心里一定是难受的,可我不好受,我也不想让他好受,我的难受和痛苦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既然他可以轻易忘记我们的过去,转身便又迷恋上旁的女人,为何又要死死纠缠着我,不愿放手,是啊,许是得到了,所以,便不再重要了。
他沉着一张脸,我知道他不开心,我也知道该怎么去讨他开心,但是,我不是圣人,我不可能没有感觉,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见他来,便换上一张笑脸,我的眼里全是控诉,他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孟初雪,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
他却只说一句:“初雪,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你无需口口声声的陛下,口口声声的臣妾,我听着很不舒服。”
我又何尝不想唤他一声夫君,唤他一声君许,可我,唯有在唤他陛下的时候,才能自欺欺人,才不至于太难过。
“陛下,你还是去陪你的悦贵妃吧,臣妾这儿,陛下可以不来,”我站起来,往床的方向走去,“臣妾乏了,先睡了,陛下回去吧。”
他却一把拽住我的胳膊,面对着我,我直勾勾地凝望着他,没有一丝感情,我好不容易才忍住自己的感情,让他没有办法从我眼睛里捕捉到他想看到的,然后,他皱起了眉头,他说:“你今天看到他了吧,所有,你后悔了?孟初雪,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我喜欢别人,全是拜你所赐,是你把我推给她的。”
“那阿毓呢?”我望着他笑了。
他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笑的更加开心了,可我心里却满是苦涩,我心里的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轻声说着:“阿毓,我说的是阿毓,不论我做错了什么,不论我是谁,也不论我嫁人与否,他始终对我一心一意,他一直都是爱我的,我骗他也好,伤他也罢,他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君许恼羞成怒:“孟初雪,你已经嫁人了,你是我的妻子,你是皇后,而他只是一个臣子,他见到你,连头都不敢抬,他只能像狗一样的跪在地上,高呼我一声万岁,高呼你一声千岁,你后悔了,你又想跟他在一起,晚了,太晚了!你休想同他在一起。”
“若我偏要同他在一起呢?”我是故意激怒他的。
君许笑了:“那我便杀了他,我想杀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若是不想他死,便好好待在我的身边,服侍我。”
他说的竟然是服侍,只是服侍,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我眼里的难过,世上再也没有比我更悲哀的女子了吧,我越想躲过的,偏偏迎面就撞上来,我避无可避,躲不了,迎面而上,只能满身伤痕。
他却突然低下头来吻我,我讨厌他的吻,讨厌他的触碰,他力气好大,我推不开他,只能任由着他来吻我,然后,我流下了眼泪,他一定尝到了我的眼泪,又苦又咸的眼泪,他深邃的目光,我看不透,那是爱吗?好像不是,不是爱,也不是痛,是隐忍的悲哀。
他的指腹轻轻摩擦着我的面颊,他问我:“初雪,我吻你,你就这般难受吗,就连碰你,你都这么得不情不愿,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我才不是讨厌,我甚至喜欢与他的亲近,可是,我还是对他说:“是的,我讨厌你,讨厌你碰我,尤其是你刚刚碰过别的女人,你用碰过别的女人的手来碰我,我觉得恶心。”
“我跟她没有……”他顿了顿,“我今天没有碰她。”
“那之前呢,你敢说你从来没有碰过她?”只要他说没有,那我就相信他,只要他说没有,我内心期待着,又是一个不该有的期待。
他低着头,沉默着,他的沉默便是他给我的答案。
我笑了,我自嘲的笑了:“你把我孟初雪当做什么了,什么叫你今天没有碰过她,哦!臣妾明白了,因为悦贵妃正烧着呢,所以陛下不忍心碰他,便来施舍臣妾,施舍臣妾一夜美梦,是吗?”
慢慢靠近他:“所以,臣妾在陛下心里,只是悦贵妃的替身,是吗?”
他又皱起了眉头:“你说话非要这么难听吗?那你呢,乔毓他有没有碰过你,有没有牵过你的手,他有没有吻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