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解放了,耶,谁比我爽!”
最后一门铃声响起的时候,蔚飞在隔壁考场门口的欢呼声连我们这边的监考老师也忍不住笑了。
我和谢忱被分到了同一个考场,出去的时候,就见蔚飞已经站在门口,一副很是拽的样子。
“今晚咱们去哪儿‘放羊’啊?要不就别回家了,先出去吃一顿好的,我书包都不打算要了!”
“老地方,还是那个‘冬日樱花’吧,估计现在早变成是‘夏日樱花’啦!”慕小霖扔完书包便从远处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这么快就扔了?你忘了我说的话了么,说不定明年你仍在这里‘啃书’呢!”
“谢忱,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啊。”
“对了,它现在叫冬夏绒绒”我说,“老板人美心善,而且最近还新增加了菜品。”
“什么?它怎么不叫冬虫夏草?还绒绒,我看是毛绒绒——”慕小霖说完便夸张地抖了一下身子。
“你别又瞎猜了,人家名字可不是这么既肤浅又惊悚的呢!”
谢忱学着偶像剧里女八说话的口气,考完试的她,不再是整天一副纠正人的样子,而是多了些顽皮。
正当我们商量的时候,韩其灼不知什么时候推个车子站在我身后,“那出发吧!喻然,上来。”
我勉强挤出笑容,又看了蔚飞一眼。
“我可是和韩帅哥一个考场的兄弟,能共‘吃苦’也要同甘甜嘛!”
谢忱也上来打圆场:“就是就是,咱们今晚就是开开心心的庆祝一下哈!”
“还有美酒!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大学生了!”
“你想得美!”
“哥们这次是真考得不错!”
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只是我和韩其灼之间话特别少。自从那次从农大回来以后,我就基本上没跟他说过什么话了,当晚我给他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写完却又不知自己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是第二天还是放进了他的文具盒里。之后,就感觉日子过得飞快,还来不及惆怅我俩之间的关系就高考了,再一眨眼的功夫,这个曾经令我们既害怕又期待的考试,就结束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冬夏绒绒”里坐了一整夜,那是我第一次“包夜”,却没有了上次“逃课”时的心情。
我们先是各自给父母打了电话,统一的话术就是“怕以后分开就再没机会见了,所以要在同学家里彻夜畅聊”,然后,我们还相互模仿了对方家长的声音,“就让孩子今晚住在这儿吧!”
也不知那时的手机听筒不怎么清晰还是爸妈已经对我们放松了“警惕”,反正谁都没露馅儿。
就在在蔚飞压着喉咙拿着韩其灼的手机装完“蔚爸爸”之后,韩其灼先举起了啤酒杯,他说完“cheers”便一饮而尽。
《Love Will Tear Us Apart》响起,转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调子,一遍又一遍。
“这歌谁点的,也太老了吧?”蔚飞问。
“我。”一个男孩从我们身边踉踉跄跄地经过,显然已经喝多了。
“好像去年圣诞节也放了。”
“这么令人振奋的夜晚怎么能放这首曲子呢?赶紧换了换了。”蔚飞说完便招手,“老板,请问能点——”
谢忱慌忙拦下,“你别惹事儿行吗,咱们今天是来庆祝的,就开开心心吃饭就好了呀!”
“why?”
“人家男孩子点的歌,放一半你给换了,要你你愿意啊?再说你没看他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吗。”
“这个时间喝成那样,失恋了?最近流行那个什么话来着,哦对,就是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慕小霖趴在桌子上,下巴垫在胳膊上面,“要不要我去扶他一把,这已经是第二跤了,光看着我都替他疼。”
“慕小霖你也别惹事儿,没看人家正烦着呢!话说《Love Will Tear Us Apart》已经开始第二遍了,没看老板都不想招惹么,不过蔚飞你要点啥?”
“你这么善解人意,你猜?”
“不会是周杰伦的《最后的战役》吧?”
“对对,我想起来了,高考前一天下午,学校不是说提前放学嘛,广播里放的就是这个!”慕小霖兴奋起来,从匍匐在桌子上到差点跳到桌子上,“咱荣校长那天简直是帅爆了!太有品位了!他说,同学们,明天就要考试了,我选了一首周杰伦的《最后的战役》送给大家,希望大家都能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明天的战斗!最后还加了句,希望你们能够喜欢。”慕小霖学着校长的口气。
“喜欢啊,那首歌确实不错!”我说。
“肯定知道咱们都喜欢周杰伦才精心挑选的,好听、流行,还紧扣主题!”
“咱校长也是用心良苦!”
这时,蔚飞举起酒杯:“借他吉言,咱们这次都顺利通过了啊!你们当时一出考场我就看出来了,应该考得都还不错,所以才敢提议吃饭啊!所以,干杯啊!”
“干杯!”
大约是星星刚刚退去、太阳准备升起的时候,蔚飞指了指外面,声音跟早间播报似的,“喂,同志们醒醒,快看日出!正是因为有了‘微亮’元素,天空才能慢慢地变亮,随着‘微亮’元素越来越多,我们称作的白天,就来到了你的身旁!”
“瞎说什么呢,还没酒醒呢?”慕小霖揉揉眼睛。
谢忱倒是很配合,“那夜晚呢?解释一下呗。”
“不知道。如果这个出在卷子上我一定放弃。”
“说不定你这么一放弃就跟大学失之交臂了呢!”
“可是这么荒唐的问题可能出现在卷子上吗?不可能,所以我不会跟大学失之交臂。”
“你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荒唐。”
韩其灼绕有兴趣地听着蔚飞和谢忱的对话,喝下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啤酒:“你俩可真是一对儿幸福的‘冤家’。”
不走到最后的幸福,都不是真的幸福。我在心里说。
我拉了一下韩其灼的衣角,示意他出来。
“什么事?怎么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没什么,只是不想打搅他们俩。”
“恩。还不知道后面的估分,还有填志愿他俩会怎样”韩其灼把手插在裤子的侧兜,“老区……老区大概八月份就拆了……”
“哦。”
他看着我,又问:“考的怎么样?”
“还行。”
“那估好分数告诉我,咱们一起——”
“其灼——”我终于忍不住了,打断他,“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这次,我考的一般……所以正好一起……”他声音很低。
“我说的不是这个!”
“喻然,我……”
“其灼,你出国,不是更好吗?”
我终于一字一句的念完那憋了很久很久才说出口的话,感觉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马上就要出来了。
我赶紧转身,朝店里走。窗子里的慕小霖、谢忱,还有蔚飞,好像在我和韩其灼之间隔了一层又一层密不透气的雨帘。
最后,他递给我一张纸巾说:“都快成小花猫了。”
我闻了下,是熟悉的薄荷味道。
这样的香气,这样一块儿小小的纸巾,在我被雨淋湿的时候,它“亲吻”过我的额头;在雪地堆雪人的时候,它“亲吻”过我的脸颊;在油菜田里吃冰淇淋的时候,它“亲吻”过我的唇角;昨晚,我被店里的空调吹得生冷,荒唐地用它拧了个“围巾”,那时,它“亲吻”过我的脖颈。
但我至今为止都不知道,它是什么“牌子”。
我的眼泪开始大颗大颗的落在它的“身上”,而我却没有用它擦一下。
最后,它被我攒成了小小的、蔫儿蔫儿的一团。
慕小霖、谢忱和蔚飞在视线里也时而模糊时而清楚,韩其灼将我拦入怀中。
“对不起,童爷爷的离开,是我的错!”
他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韩其灼流泪,而那天我才知道,他也是才知道童校长就是自己的爷爷的,并且他们住在一个城市,甚至就在他学校的旁边。
最后,他变成了失声痛哭,泪水像是温热的山泉一样打湿了我的肩膀,又像是融化了的薄荷一般,冰凉冰凉的。
韩其灼,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好啊!
最后,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还是转身跑了出去。
“小子,怎么看路的!”
“对不起啊!”
“睁大眼睛看看——行人止步!”一个出租车司机伸出脑袋喊道。
红色的夏利,“呼”的一下就开走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韩其灼,马路对面,他捂着右腿喊到,“喻然,喻然你等等我啊”,像是重复我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其灼,你等等我。
无数辆车从我们之间穿过,穿梭于这短暂的一分钟之间。
马路不宽阔,却像是千山万水的阻隔,我们都清楚地知道,无论谁跨出一步,都将面临危险、违规,甚至众人的指责。
最后,我拦上一辆出租车,“师傅,去青年路。”
铝合金牌子上,白色大字标识的路标被强光覆盖成一团模糊但却鲜亮的光朵,当我透过出租车后面的玻璃窗望向身后的时候,交通标志的红色小人刚刚变成绿色。
人潮涌动,无数双脚匆匆踏过同样是白色的斑马线,很快便覆盖了光朵。
终于,在人群褪去之后,我看见了仍站在路那边的韩其灼,他正伸手焦急的拦一辆出
租车。
可是怎么拦也没有用,因为方向是反的。
而且十字路口,不能转弯,也不能停车。
晚上我把空调开到最低温度,在被子里给韩其灼写下简短的信——
其灼:
这不是谁的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走路还会跟空气产生摩擦呢,更何况人与人的不经意间了。我们大多数人都喜欢按照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待人和处事,如果都去充分顾及别人的感受,那人人都是圣人了。
我没有权利指责你对别人的伤害,但你也要正确看待别人对你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