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庆等人,只用两千左右的人,以连蒙带骗的方式,将怀远城攻下的时候,亲自领着近两万人马的冀曼纯,却只能老老实实地准备一场传统的攻城战。他的目标,是兴安城。这是广西北部的交通枢纽,著名的灵渠所在地,南北物资运输的重要通道。
兴安没法用骗的方式攻取,因为这个城太重要了,所以城里驻了两个千户,即使明知道桂林被围,靖江王和广西巡抚衙门受困,这两个千户所的驻军,也没有南下驰援。当然,在漫山遍野,都出现瑶寨造反的情况下,千户所的兵,也不敢随便出城,龟缩在城里面,打着固守的主意。
通过围困的方式,让两个千户所的人马不战而败,也不可能。作为南北物资通道,兴安城里有大小仓库无数,粮食可支持驻军食用一年以上。处在谷地的县城,又被几条大河环绕,断水也断不了。所以,为了快速完成任务,继续向东掠地,只能用强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拿下兴安城。
冀曼纯一面令当地各瑶寨,在邻近县城的山上伐木,造攻城器械,一面挥师南下,用两路人马翻山越岭,夹击严关。严关本来守卫人员就不多,在熟悉本地地形,擅长山地作战的本地山民面前,这个关根本起不了什么防卫作用,很快被拿下。冀曼纯倒不是想着守关,只是将这里拿下,可以封住与桂林之间的往来,而且依托关城,能够更好地制造攻城器械。
知道此次行动旷日持久,且会攻打几个坚城,张亦轩安排了近一千工匠随军,除了携带一些关键工具外,到一个地方,便就地取材建造攻城器械。即使这样,冀曼纯还是花了五天时间,才组装起六架投石机和三座箭塔,这是他攻取兴安城的最大本钱。
两千多人的守军,面对两万多的攻城之敌,就算眼睁睁看着敌人在外面安装器械,也不敢出城袭扰,只能期待敌人的攻城器械,不要太厉害,祈祷桂林之围快点解了,援兵速速到来。
可是,面对已经大规模发动的瑶人起义,官兵所指望的援兵,完全没有希望到来。北边湖广所属州府衡阳、宝庆、永州等地,驻军被湖广都司抽得差不多空了,自己的城能不能防得住不时冒出的山贼盗匪袭击都还没底,怎么可能派兵来求兴安。南边各地赶来救援桂林的兵马,因为缺乏统一协调,在广西北部多山地形中,又无法获得准确的瑶人起义军情报,一支一支队伍,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扎进瑶人在桂林城外准备的包围圈里,灰飞烟灭。
倒是冀曼纯,刚把攻城器械搭好,便迎来了一支又一支援兵。罗庆攻占怀远县,不仅仅打通了从通道往南,进攻广西各地的通道,而且也打通了贵州东部,早已被侗人、苗人占据的各县东下通道。陆昭等人组织了两万多人马,取道怀远,来支持冀曼纯等人攻城略地。
经过张亦轩用现代力学优化设计的投石车,射程刚好比兴安城墙上的床弩远一些,酒精陶罐,加火药包的连番轰击,摧毁了西城墙头的床弩后,攻城战就成了投石车和箭塔掩护下的肉博战。兴安城的守兵,也算忠于职守,至少没有一开打就投降。但面对十几倍于己的攻城力量,也仅仅只守了两天时间,城池便被攻破。除了几个官员,在一百多亲兵护卫下,泅湘江东去,其他士兵或伤或降。
对逃跑的官员和士兵,冀曼纯令所有在各山谷巡逻、防御的人,一个不拦,一路不查,任由他们逃跑。这个决定,让刚赶过来的蓝天河等一众瑶人首领,都很是不解,纷纷围住冀曼纯,要问个明白。
广西是真的热,所以冀曼纯的扇子,终于起到了扇风的作用。一边扇着风,一边指着刚做起来的沙盘,冀曼纯笑着对蓝天河等人说,“我们在兴安,用了最彻底的暴力美学,把兴安城打下。可是啊,东边那些小城的守兵,并不知道我们的暴力美学是什么样的,我们自己去跟人家说,我们的投石车可厉害了,我们的箭塔可厉害了,我们的燃烧弹可厉害了,人家也不会相信。让这些狼狈逃走的官员、士兵去帮我们宣传,效果会好得多。”
蓝天河在六天后,便体会到了冀曼纯这一招的厉害,当大军南下逼迫恭城时,只是做出了要组装攻城器的样子,恭城守兵便自己把要死守县城的千户给绑了,出城向冀曼纯投降。邻近的富川县守军,在冀曼纯大军刚从恭城出发时,便弃城而逃,留下个空城,还没等冀曼纯到来,富川县城便被游荡在城外的瑶人山寨武装占据了。
富川是蓝天河的家乡,他家本来在富川平坝子住,可是此前几次瑶人起义,官兵携北方汉人不断南下,将他家在平坝的田地了。蓝天河无奈之下,只能率族人上山扎寨,苟求温饱。蓝姓是瑶族大姓,蓝天河祖上几代,都参与过反抗朝庭的瑶人起义,也是重要领袖,他本人又知书识字,武艺高强,所以富川及邻近几个县的瑶人山寨,皆奉他为首领,早就秘密筹划起事了。
中原流贼之乱,以及张亦轩等人在湖广西南的行动,使长期监控富川一带的官兵势力,被北调了很多,所以本来只是秘密窜联,还未决定起事的蓝天河,认为机会提前到来。恰在这时,杨旋礼秘密来广西北部联络各瑶人村寨,双方一拍即合,决定合作。
从来没想过能把富川县城给打下,只想着在周边村寨驱逐地主,收回田地的蓝天河,怎么也没想到,那曾经给他造成极大压力的富川守兵,面对新来的民军,竟然望风而逃了。这个结果,让他意识到,打着他的名义,但事实上由靖州来的人为核心的这支队伍,和他们过去的起义队伍,完全不是一回事。本来还想着,和杨旋礼是合作关系,互相帮衬,现在看来,人家哪需要自己帮衬,人家的力量对瑶寨那支散乱人马而言,有着压倒性优势。
到富川城县衙开会,蓝天河不顾刚赶过来的杨旋礼极力劝说,坚决把杨旋礼按在了主位上,把冀曼纯按在副位,自己则坐了第三把椅子,拉着罗庆坐第四位。“杨大哥,这几个城打下来,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以后你杨大哥,就是我的头领,我能号令的各瑶寨,都是杨大哥部下。富川是我家乡,明日我领着庆儿和卓瑶回老屋见过长辈,把婚定了。此后我蓝某便誓死追随杨大哥,不离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