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报告的党怀宁,匆匆赶过来,看到这情形,也是大惑不解。他很清楚,城门那里护城河更宽,又有女墙,备的滚石擂木也多的多。对方不从那里攻城门,是聪明的决定,那里不要说攻,如果护着冲车往城门那里走,仅仅几百步距离,就可以让对方付出成百上千人伤亡的代价。
可是,冲撞城墙,不是更傻吗?张亦轩会那么傻,明知道冲车冲不开城墙,却把冲车往城墙那里推?一个千户过来请示,“党大人,我们要不要趁他们还未把冲车推近,多往这里准备落石和擂木?”
党怀宁犹豫了好一会,点头说道,“好,你们快去准备,别让这东西靠近城墙。”
一群人忙乎了好一会,搬来许多石头和木头,突然城门方向跑来人报告,“城门正下方,敌人两辆冲车,一前一后,推了过来!”
“好你个张亦轩,这打的什么主意?”党怀宁有点迷糊,攻城战不是这打法啊,投石车和冲车配合,攻城门才是正常,你投石车护着一架冲车撞城墙,那边撞城门的冲车却没有投石车护着,是几个意思?
不管几个意思,就在党怀宁摸不着头脑时,攻击开始了。投石车不断投石,两路人马则不停地往护城河里扔包裹。党怀宁这才意识到,对方是要用砂石,将护城河填出两条通道来啊。这个判断,让党怀宁意外,但也更让他心安,想必多方就是要正常的冲城门、云梯攻城墙。这种打法,他并不害怕,对方会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几千人同时填沟,哪怕沟再宽,几个时辰后便填了一半。接下来,投石攻击开始了,连续不断的投石,让城墙上的士兵抬不起头来,护着后续填沟队伍继续填。
到黎明时分,两架箭塔出现再城墙下,几十人的密集射击,让城墙上的人更加抬不起头。这时护城河也被填出了沟条宽宽的通道,冲车缓慢向前推进,在城墙下停了下来。墙上的士兵虽然看见了冲车靠近,无奈箭和投石如雨一般,他们无法就近放落石和擂木。这架冲车的结构很奇特,上面顶板很厚,不要说箭射不穿,就是石头砸下,也一时砸不坏。冲车抵达城墙底下后,并没有冲城墙,而是护着许多人,在下面凿城墙底部。
攻防持续了一个时辰,墙上的人没法砸冲车,冲车也没有冲坏城墙——至少城墙上的人看起来是这样的。城门那边,第一辆冲车冲到门楼下,就被石头砸坏了,木板平铺开来,反而在填的不平的沟里,普上了一道平滑的木板路。这状况更让党怀宁焦虑,这样一条直通大门的木板路,可是更便利后面冲车往前推了。
果然,他刚命令士兵们,不要多管那边的独个冲车,尽快到城们附近,趁着对方投石车和箭塔没推过来,用石木把城门堵住,那边投石车和箭塔就停止了攻击,缓缓向这边移来。那个孤零零的冲车,谁也没在意它,当然也没人在意,从冲车底下,有三条用油纸包着的线,从城墙处延伸到护城河外。
投石车没有推到城门处便停下了,“呼”、“呼”、“呼”一通发射,把许多陶罐打上城墙,随即城墙上铺满了黏糊糊的东西,还有浓浓的酒味。就在墙上官兵都目瞪口呆时,投石车又打上来不少捆好的木柴,当然这一打上来,就散落在城墙上,随即又是几批罐子打上来。下面几个劲弩射上来许多火箭,“嘭”一声响,两段城墙间被火烧出一片隔离带。
火势一起,正在城门楼那边指挥防御土兵攻城上的党怀宁,暗道“不妙”,虽然他也不明白不妙在哪里,可就是觉得心中一惊。
“轰!”未等党怀宁想明白,那边孤零零的冲车边,一阵巨响,高大的城墙轰然而塌,碎土、夯土哗啦啦往下滑去,将整个城墙拉出一道口子。
“冲啊!”早早埋伏在那河边不远处的罗庆、冯浩远等人率领的大队人马,一人夹一块长木板,向滑波处冲去,冲过去的人,并没有忙着向上爬,放下板子便闪身一边,让后面的人继续冲,很快,沿城墙滑坡面,一条由木板铺就的斜道便铺好了。后面持刀、枪、弓、弩的战士往上冲的速度快了许多。
西边城墙上的守兵见状,纷纷往这边压,想要堵住攻城士兵,可是一来城墙垮塌,已经失去了那中居高临下的优势,二来刚才巨大的爆炸,让他们士气大沮,哪能阻挡得了如猛虎出山的土兵。东边守城士兵更多,可是却过不来防守,中间的那些火,连水都浇不灭,反而是越浇水火势烧得越旺。
高大的城墙,被打开了一个大口子,涌入墙头的人越来越多,这实际上意味着守城结局已经注定了。当罗庆等人率军从南边打到西边,与绕着城墙跑过来救援的守兵在城墙上撞到一起时,冯浩远已经开始领兵在城里扫荡了。没有了城墙的防守加持,官兵们面对这些土兵,没有一点优势。
党怀宁看着自己的士兵,远远地就被罗庆带的人,用弓弩射倒一排又一排,可罗庆的人,虽然也挨了箭,却像没事人一般站着,便知道再打下去没有意义了。站到高处,大喝一声,“停!”
被土兵包围的官兵,因为熟悉声音,首先停下来了。张亦轩、罗庆和冯浩远等人,也约束着土兵,停止攻击。
党怀宁看着在一群土兵簇拥下进城的张亦轩和冀曼纯,苦笑着问,“你们两个,谁是张亦轩张头领?”
张亦轩指着自己鼻子,回答道,“我就是!”
“唉,张头领,你这攻城术,着实出呼我的意料。我本想着能守两三个月,没想到连一天都未守住,此仗败得不冤。”党怀宁整个人,瞬间感觉憔悴苍老了不少,理了理零乱的头发,看向张亦轩,“我此前虽未与张头领谋面,却听闻张头领也是汉人,而且待人仁慈,不虐杀俘虏。我党某人身为卫所的指挥使,失了此卫,便是死罪。一会我以死谢罪,请张头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了这些兄弟们吧。”
张亦轩抬起头,看着这个大个子指挥使,朗声说道,“党指挥,只要放下手中武器,我们肯定不会再伤害,包括党指挥你。虽然阵营不同,但我们攻城掠地,并不为多杀人,只为百姓扫除苛政,谋求福利。”
“唉,我与这些兄弟们不同!”党怀宁感叹一声,然后看着他的兵喊道,“兄弟们,党某无能,不能守住此城,责在我一人。你们,便放下武器,给自己一条活路吧。党某此前,或有对不起大家之处,说对不起也没有意义了。若有来世,党某愿给兄弟们做牛做马,补偿一二。”说罢,拔出长剑,便往颈上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