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决定了与贵州领县协同出兵,不过张亦轩却把出兵日子推后了二十几天,这二十几天里,拉着数百工匠,磨碳粉、碾硫磺、碎硝石,忙得不亦乐乎。只在三月十六,商家吕钟贤来拜访,他才出工坊见了一面。果然不负期望,给他带来了玉米和西红柿种子。不过,吕钟贤告诉他,以后运货来卖可能困难了,南岭一带,汉瑶村寨盗贼蜂起,水陆商路,现在都不安宁。女儿想留在靖州,可是吕钟贤不答应,因为这次离去,下次再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把玉米和西红柿种子交给蒋锡道,教会几个老农如何种植,并让人记录下种植方法后,张亦轩又继续忙工坊的事。
三月二十一日,约定的出兵时间到了,这次张亦轩少有的,没有趁夜秘密行军,而是在白天大摇大摆的出军。这个决定,不但让蒋锡道等一众留守文官奇怪,就连罗庆、冯浩远等参与军事行动的指挥官都很不解。
本着解释的事交给冀曼纯的原则,在行前的送别会上,面对大家让质疑,张亦轩指着冀曼纯说,“曼纯,你和大家说说把。”
冀曼纯现在已经把自己军师身份感培养得差不多了,开始学诸葛亮羽扇纶巾,明明天不热,也要拿把扇子在手上,一边慢慢摇一边说,“吃次作战,与夺取靖州、阻击武冈来犯之敌不同。这次作战,是在苗侗两族势力强大的贵州、湖广交界几个县,拔掉朝廷卫所,清除朝廷在这一带的势力。仗我们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打赢,但打赢只是我们的小目标。”
“哦?打赢只是小目标?”冯浩远整个人身子一直,眼放精光,“据我所知,我们要打的铜鼓卫,可是两省交界处实力最强的卫所,如果指挥使党怀宁知道我们出兵,他必然会把所有兵马收缩,固守隆里堡。隆里堡那里,地势险要,城池坚固,粮草可供三千人吃用四个月以上,城里取水也便利。若我们悄悄进兵,令他们来不及收兵一处,或可各个击破,如果收兵一处,党怀宁善守城,我们怕是不容易打下啊。若要围城,又旷日持久,久了会有很多变故,张头领、冀先生,咱们这样大摇大摆过去,怕是不合适吧。”
“哈哈,冯叔有所不知,我们要的,就是他合兵一处。铜鼓卫那边,山高谷深,若他们分兵多地,我们还得麻烦来回奔波呢。只是此次出兵,虽然公开张扬,有些秘事,一时却还不好公布。冯叔、庆哥你们只管约束好队伍,听从指挥,等攻下了铜鼓卫,再和大家细细解说,各位看如何?”冀曼纯也卖关子了。
在微微细雨中,几千人的队伍沿山路前行,一路都有各族寨子里的人,送来粮食,甚至不少年轻男子,直接就跟着队伍走了。张亦轩和冀曼纯也没让人赶这些年轻人回去,他们这样的热情,正是此前一系列民众工作做到好的结果,让大家跟着观战,也算是给年轻人展示力量吧。
党怀宁也是个贪官,不过整体上来说,对士卒还算可以,没让大家缺衣少食的,因此铜鼓卫的士兵,纪律也算严明。张亦轩大张旗鼓派人攻铜鼓卫,而且队伍直扑隆里这个最坚固的堡垒,有点出乎意外。作为老成宿将,即使搞不清楚这个应该很聪明的年轻人,怎么做了这样一个昏头的决策,党怀宁还是按照经验,把几处兵马聚合到一起。只要两千多人都据守隆里堡,他相信哪怕张亦轩派一万人来攻,也讨不了好去。
党怀宁不敢想长远,守三个月,是否会有人支援,无法指望。他也不敢先发制人,主动出击,这一片地方,几乎每个村寨甚至每个人,都是敌人。所以即使明知道西边山上,有不少人在砍树,应该是要做攻城器械,他也没法阻止。贵州的群山,是土人的世界,一旦到山上,哪怕他的武器好很多,士卒训练也更好,也打不过土兵。守城虽然被动,可是以土兵那落后的装备和战术,就算造了器械,也没啥威胁,隆里堡坚固得很,最多损些房子。
二十三日凌晨,张亦轩的大队人马赶到城下,果然有种望城兴叹的感觉,一群人在绕城一周后,便分派人马,守住四门,安营扎寨。党怀宁摇头苦笑,这是打算长期围困吗?起义军,难道不是应该快速攻城掠地,既掠夺物资,又振奋士气才对吗?一旦围城久攻不下,师老兵疲不说,粮饷供应也是个大麻烦啊。如果不是自己兵少,又不擅长野战,他不介意出城教训这些土人一下。
几拨人休息,几拨人安装攻城器械,当二十三日傍晚,十几台攻城器械便树在了城外,自信满满的党怀宁,大吃一惊。过去他不是没和当地土人交过手,也不是没看土人制造攻城器械,可是哪有这么快的?好在接下来试投石,没有让他意外,还是普通石头投过来。
“嗯,准头不错。弟兄们,分三批轮流盯着,这种投石有些麻烦,不过也造不成大碍。你们注意避让,那种攻城器投石,不会太密集,投过来的石头,正好聚拢起来,做滚石用,等他们架云梯攻城时,砸还给他们。”党怀宁交代完,便领着人下城去了。他打心底认定,这是场持久战,不能第一天就吓成什么样,要轻松对待。
主将如此想,其他千户、百户和士兵们,便也觉得没压力。虽然一颗颗巨石从天而降,大家却还能谈笑风生。只是谁也没有注意,投石机旁,有又一群文化人,拿着尺子和其他各种仪轨、量器,在不停地测量、计算。五六个小时的投石,城南的墙面几乎被砸了个遍。当然,出来一些凸起的房檐瓦片被破坏,整体没造成什么大伤害。
夜半时分,十台投石车被并排放着,对向西段城墙面。两辆巨大木车被缓缓推出来,推向城墙底下,那墙上观察的人,好生奇怪,为何他们这明显是冲车的器械,不是去冲城门,反而要冲城墙呢?城墙那么厚,都是砖石砌成,冲得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