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室内灯火明灭不定,众人目瞪口呆。
夜无空一脸震惊,看着张燕山震开了自己,与此同时,张燕山突然感到体内真气激荡,不禁全身抽搐,然后倒地呻吟。何相思见状大惊道:”燕山,你怎么了?”
夜无空立即运指如飞,封住了张燕山几个穴道,然后一掌抵在张燕山的心坎,抽搐就此平静了下来,张燕山随即感到一股暖流在心脉一转,易经气劲在经脉内的左冲右突稍为舒缓,登时感到一阵舒泰。
何相思大奇问道:”姐姐,燕山怎会突然痛成这样?”
夜无空猜到其中一二,便转头问道:”燕山,除了刘尚信的千军战道之外,你还练过什么内功?”
张燕山喘气片刻,语带颤抖地答道:”姑姑,我没有练过其他内功。”
夜无空肯定的道:”震退你师父和师兄的气劲,和刚才震开我的一样,完全是另一派内功!刚才你之所以疼痛难当,就是因为这一派的气劲不受控制,在你体内经脉来回冲击!”
张燕山一脸疑惑,思量片刻,缓缓说道:”姑姑,除了千军战道之外,我…我只学过姨姨教我的,用作消除疲劳的口诀。”
夜无空一阵明悟,已经猜到其中关键,就转头问何相思道:”相思,这是什么回事?”
何相思脸上闪过一道红晕,然后说道:”我…我..有一个…朋友教过我一套口诀,我就传了给燕山。只是我不明白口诀的内容,我自己也从来没有修练过......”
何相思顿了一顿,就问张燕山道:”燕山,你说这套口诀可以舒缓疲劳吗?”
张燕山点了点头,坦诚地说道:”是啊!姨姨,你要我从小就背诵的口诀,我最初也不明白。入了师门之后,我才知道这是内功心法。我每次练过千军战道之后,就会跟着这套心法运气,这就可以消除疲劳和伤患。”
夜无空心知这就是原因所在,问道:”燕山,你背几句口诀给我听!”
张燕山望了望何相思,见她点了点头,就背诵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夜无空听了四五句,只觉心法博大精深,大惊道:”相思,这套口诀又是谁人教你的?”
何相思道:”这…是…杨大哥教我的。”
夜无空疑惑道:”杨大哥?不知是杨家将哪位英雄?”
何相思道:”是…杨延昭大哥…”
夜无空如闻惊雷,问道:”妹妹,你以前说那带领张家村人回大宋的抗辽英雄,就是杨延昭?”
何相思点点头道:”此处是辽国,我…我不敢说我认识他…”
夜无空简直不敢置信,然后仰头喃喃道:”天意…天意…”
张燕山问道:”姨姨,姑姑,杨大人教姨姨的口诀是什么?”
夜无空回过头来,语重深长地说道:”燕山,这口诀是一套上乘武功的精华,不只是消除疲劳和伤患!只是这口诀却没有包括运气法门,所以你空有雄浑内劲,却也不懂使用,甚至不知不觉。”
张燕山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夜无空继续说道:”这道内力一直累积在你的经脉之内,因此影响着你的千军战道进境。燕山,你是在这一年开始,每当全力运起千军战道的时候,就会感到经脉剧烈痛楚,脑海阵阵晕眩,对吗?”
张燕山惊呼道:”姑姑,的确如此!”
夜无空叹了口气道:”果然是这样…燕山,你现在危在旦夕!”
何相思与张燕山大惊,不约而同地问道:”什么?危在旦夕?为什么?”
夜无空缓缓道:”刚才燕山说,这些年来,每当他练过千军战道之后,就会运起易经舒缓疲劳,结果燕山就在不经意间练成了深厚的易经内劲,这道内力却非千军战道所能驾驭,但却积聚在经脉之内,因而牵制着千军战道,导致燕山千军战道进展缓慢。深厚的易经内力潜藏在经脉聚而不动,本就经常与千军战道冲撞,因此这一年来,你不时感到经脉剧烈痛楚,脑海阵阵晕眩。这几天以来,你修练千军战阵的导气法门,潜藏在经脉内的易经真气被触动之后却无法疏导,最终不受控制的冲击经脉,不出一年,你体内的易经真气就会无序地冲击经脉,到时轻则废,重则死,!”
张燕山听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然后突然想起了之前造过的梦,连忙问道:”这就好比…好比城池内聚集的军人过多,引导行军的旗帜不足,城门又不够,最终引致军队互相碰撞,造成骚动,破坏城墙。”
夜无空听了这个比喻,不禁脱声道:”对!燕山,这个比喻很好,没想到你一听就尽道要点!”
张燕山冷汗四冒的道:”姑姑,这不是我想到的,而是…而是我梦见的,这几天我苦练武功过后,睡着的时候就造了几个梦。”
夜无空点了点头,道:”朝思暮想,心念不息。念念不忘,示之以梦。《黄帝内经·灵枢》(注一)就提到,身体过旺和虚弱外邪入侵,都各有对应的梦境。”
张燕山问道:”那么…鹊华经可有解决方法?”
张燕山甫一提到鹊华经,夜无空随即顿了一顿,失神喃喃道:”鹊华经…鹊华经”然后就是一片沉默。
张燕山与何相思也不敢发言,静静的看着夜无空,片刻过后,夜无空叹了一口气道:“燕山…我想想…鹊华经可有解救之法…”
何相思知道夜无空曾经矢誓不再使用鹊华经,此刻却为了张燕山打破了誓言,何相思心里感激不尽。夜无空随即垂头细想,手指不时在桌面上画了几个图案,不时又摇头叹息,不时又在图案上打了几个交叉,然后再画上其他图案…如此反复来回,一个时辰就此过去了。桌上数十幅图案都被夜无空打了交叉,只见她的头越垂越低,坐在一旁的张燕山和何相思也看不清她的面目!
就在这时,夜无空突然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何相思和张燕山看见她的神情,不禁暗里惊呼一声。只见她额前的百条青丝,竟在这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变成了一片斑白!
夜无空叹了口气道:”燕山…对不起…”
张燕山道:”姑姑,发生了什么事?”
夜无空道:”姑姑一直不想提起道名门的事,这不但耽误了你姨姨的病情,还误了你的情况…”
张燕山心中一沉,问道:”那么…医治我的方法是不是…很困难?”
夜无空道:”燕山,你的情况不是伤,不是毒,不是病,而是武学进境。鹊华经只是医书,不能对症下药…”
张燕山听罢愣住了,不知所措。何相思立即问道:”那…燕山该怎么办?”
夜无空道:”燕山体内的易经真气已经被触动,随时也可能自行冲击经脉,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再刺激这道潜藏的内力,这就或许可以多保几年性命,但是….这等同说,燕山以后就不可再聚气运功了。”
夜无空一直都有传授张燕山医道,就算夜无空没有说出方法,因此张燕山也略略猜到一二,只是此刻听到夜无空亲口说了出来,心里也感到一阵刺痛。张燕山摇了摇头,咬着牙关,然后闭起眼睛,就像是不敢面对这结果一般。
片刻之后,张燕山才能平服得了心情,然后一字一句的问夜无空道:”这就等于…就算我不再运功,也不知可以待上多久,而当我稍一运气,我就立即有性命之危。而我不可再聚气运功,这等同说…我不能再使用武功了,对吗?”
何相思这才知道张燕山为何不敢面对这个判决,何相思大惊道:”这…这岂不是等于…等于废了燕山的武功…”
夜无空仰天长叹,只得对两人坦诚道:”是的…这等同废了张燕山的武功。”
何相思听罢,心里无比难受,泪流满面地捉着张燕山的手道:”燕山,是姨姨不好!如果姨姨不教你这套口诀,你就不会这样!姨姨对不起你!姨姨对不起你!”
张燕山反抱住何相思,哽咽道:”姨姨,你是为了我好,才教我这套口诀,我怎么会怪你?!这一切都是…都是天意。可能我…我的确应该...应该放弃了...”没说几句,他就再说不出话来…
夜无空道:”燕山!你不要灰心!我会想办法…我会想办法去帮助你…”夜无空说着要为张燕山想办法,但声音却说得越来越轻,这时就连夜无空也知道,自己这一番安慰的说话连自己也骗不过。
张燕山捉住夜无空的手,勉强地展颜笑道:”夜姑姑,谢谢你为我付出的努力,放弃武功罢了…不等同一切成空…说不定…说不定我可以跟姑姑一样,学好医道…”
张燕山话刚甫落,就站了起来,走到房门之前,然后回头道:”姨姨,姑姑,我…我没事,我想休息一会,我…想先回自己房间...”
何相思心念一转,担忧道:”燕山,你不要…你不要看不通…”
张燕山望着何相思道:”姨姨的养育之恩我还未报,我不会看不通,我..我只想休息一会吧。”
张燕山没有怪责何相思,她心里更加不难过,喃喃道:”是姨姨不好,是姨姨不好…”
张燕山本想推门入房,听到何相思自责不已,心里越发消沉,张燕山回头怆然道:”姨姨…天意半点不由人…不用怪自己,没有人做错…没有人做错…”
就在这时,夜无空突然对张燕山道:“燕山,你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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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
《黄帝内经·灵枢·淫邪发梦第四十三》
黄帝曰:有余不足,有形乎?歧伯曰:阴气盛,则梦涉大水而恐惧;阳气盛,则梦大火而燔焫;阴阳俱盛,则梦相杀。上盛则梦飞,下盛则梦堕;甚饥则梦取,甚饱则梦予;肝气盛,则梦怒,肺气盛,则梦恐惧、哭泣、飞扬;心气盛,则梦善笑恐畏;脾气盛,则梦歌乐,身体重不举;肾气盛,则梦腰脊两解不属。凡此十二盛者,至而写之,立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