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前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衣服剪了就不能再穿了。”
席雨歌看着不知所措的南栀冷笑道:“这衣服原本就有人不想我穿,我还穿什么?”
“可这是老祖宗赏的,一会儿还要去给老祖宗磕头呢,你这样把衣服剪了,可怎么办啊?”
“谁说是我剪的?你看见了?”席雨歌的头微微扬起,又朝一旁站着的一干丫鬟婆子看了过去,“还是你们看见了?”
只那一眼,几个丫鬟和婆子的肩膀不由得一颤,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错觉,刚刚,刚刚七小姐的眼神十分吓人,还有,还有那,那气势——生生的压得她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七,小姐,刚刚这衣服确实是你,是你自己剪的……”
说话的人是她的一等丫鬟,名叫芸香。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席雨歌出口惊人地说道:“芸香,你是不是以为你是老祖宗的人,所以说话就很有底气?”
芸香心口猛地一跳,她并非是家生子的奴婢,而是被从外面买回来的,所以这身世背景相对“干净些”。
因为手脚麻利,心思谨慎,她先是被分到了夫人的房里做了二等丫鬟。
后来又被夫人送到了这里。
就算席雨歌怀疑她,那也应该认为她是夫人的人,怎么又会说是老祖宗呢?
“我不懂小姐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芸香只是一个奴婢而已,尽的就是奴婢的本分。”
“奴婢的本分?”席雨歌面色冷漠,一双漆黑的眼瞳收敛了平日里的天真乖巧,以一种陌生的目光盯着她,慢悠悠地问道:“你所说的本分难道就是看着别人在我的院子里撒野,无动于衷。看着人家大摇大摆的走了,事后连句通报都没有?你们把我当成什么?”
芸香今年十六岁,个子不算修长,可相对于六岁的席雨歌来说,高出的不是一星半点。
明明站在那里她是俯视着席雨歌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对上那目光她竟然有些害怕,感觉自己愣是被压了一头。
“小姐,这事也不能全怪芸香姐姐,五小姐一进来就气势汹汹,谁敢拦啊?再说了,之前五小姐也来过我们这院子,哪怕是你,是小姐你在……也没见小姐你阻拦过五小姐呀?”
说话的是一个二等丫鬟,名叫云晓。
这丫头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平日在她的院子里还算安分,只不过遇到几个哥儿回内院的日子,根本找不着她的人影。
而且她看起来也算是有点脑子的,知道一旦芸香受了责怪,连带着她们也跟着吃不着好。
“跪下。”
席雨歌冷声怒喝,稚嫩的娃娃音愣是被她吼出了慑人的气势。
跪下?
这是要杀鸡儆猴吗?
先拿她开刀?
哼,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姐,有什么好神气的?
“我凭什么跪下,我又没有错。”云晓早就不愿意在这个院子里待着了,跟着一个不受宠的七小姐什么好处也捞不到,隔三差五的还要被人欺负,她早就盘算着要离开这个院子,如今也不怕跟席雨歌撕破脸。
“七小姐,您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可我们做奴婢的也是人啊。我们总得要为自己以后的日子着想,五小姐那是什么人?那是嫡出的小姐,惹了她不是找死吗?再说了,七小姐刚刚自己将衣服剪破,现在却翻脸不认。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们这做奴婢的也不是看不出来。可我奉劝小姐一句,不要自寻死路,你想让我们帮你,也得看看是什么事。诬陷五小姐?你还是在心里想想就算了,这样露痕迹的事情,可别想找我们给您背锅。如今这事儿我们就当没看见,没听见,小姐也别难为我们,大家彼此相安无事,不好吗?不过小姐如若执意找死,奴婢到时也只能实话实说。”
“南栀,我的鞭子拿过来了吗?”
南栀的手臂微抖,手里捧着的正是席雨歌平日里挥着的鞭子。
“小,小姐……”
席雨歌将鞭子拿在手里,转头对南栀和白芷说道:“把门给我关上,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走出这个房间一步。”
云晓一听这话脸色不禁一变,“你,你想干什么?”
“我让你跪下。”
一鞭子打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令南栀和白芷的身形一抖,刚刚关上房门,后背硬挺挺的撞在了门脊上。
几个丫鬟和婆子原本并不把席雨歌当回事,毕竟相处半年下来,她们对这位小姐性子多少有些了解。
平时少言,性子软懦,凡事都不敢争抢,看着是个好拿捏的。
只看如今这情形,这七小姐……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
“席雨歌,你别以为我会怕你,如果你敢打我,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告诉夫人,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啪”的一声,鞭子直接打在了云晓的小腿上,随之一声惨叫跟着响起。
云晓单腿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小腿,目光恶狠狠地朝她瞪了过去,“席雨歌,你,你敢打我,你给我等着。”
说着,云晓转身朝着门口冲了过去,看着守在门口的南栀和白芷,她脸色狰狞地说道:“就你们两个小妮子还敢拦我,给我滚一边儿去。”
南栀和白芷如今连十岁都不到,怎么可能是云晓的对手?
云晓虽然身形纤细,可毕竟十五岁了,个子和力气比她们都大。
眼看着南栀和白芷根本拦不住她,席雨歌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让她走。云晓,只要你敢出现在夫人的面前,我保证,夫人会要你这条贱命。”
云晓的身形一顿,回头看去,“你少来威胁我,现在我也不怕跟你说了,我就是夫人的人,夫人极为信任我,你少在这吓唬我。”
“夫人?唐氏能有你这么一条忠心的狗在身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席雨歌手里的鞭子轻轻一甩,便收回了掌心,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可被她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做起来却是气势十足。
“你,你胡说什么?”
“三年前你被唐氏身边的于婆子买了回来,因为家中生活难以为继,所以你的卖身契是死契,而这契约就在我唐姨娘那里。府里的奴契也不过是一个幌子,你说你是夫人的人,也不过是收了她的银子,充当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眼线而已。”
云晓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事唐氏做的很是隐秘,平时她们也鲜少接触。
而且唐氏还曾告诫过她,这事决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如果让别人知晓了,她就没有用了。
可是,可是……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不,不是,我是要说,你,你胡说什么?”
云晓的脸上要是不露出这心虚慌张的神情倒还好,可现在却让人觉得她是在欲盖弥彰了。
“我是不是胡说,你最清楚。而且我既然敢说,就敢有让夫人相信的证据,要不让夫人好好查查?”
云晓看着周围汇聚到她身上的目光,心里越来越慌,“就,就算我是唐姨娘买回来的又如何?夫人断不会因此惩罚我,更何况我又没有想要诬陷五小姐。”
“是啊,夫人是不会明着惩罚你,可她也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什么时候来了兴致揭了你一层皮,她还是能做到的。况且,你也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听说三哥那里多了一个绣着鸳鸯比翼的香囊,蓝色的缎子,走线很是精致,压针的手法也很特别。我看着倒是有几分眼熟。几日前,唐姨娘刚刚发现这物件,现在正暗地里找,是哪个小贱蹄子敢勾搭这长房长子?如果你觉得夫人不至于弄死你,那你说,我唐姨娘会不会容你?”
“你……”
席雨歌的眼角不屑地瞟过云晓,随之落在了芸香身上,“你也不用为自己遮掩,我既然能查到她的,自然也少不了你的,还有你们的。例如:谁动了我的东西,拿出去变卖了?谁又背着我,在我的药里动了手脚?席家并非簪缨大族,可这围墙院落多了的地方,少不了会有藏污纳垢的秘密。我本对你们这些秘密毫无兴趣,可奈何我要自保,少不得要污了自己的这双眼睛。”
席雨歌抬手指了指一侧书柜上的木匣,她那五姐姐爱新衣,爱美饰,爱炫耀,唯独最厌恶书籍。
书架上的东西,她连看一眼都不愿意。
所以这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她不乱翻书架,便不会发现这木匣里的东西。
而且其他人,更不会对一个看着陈旧且不起眼的匣子动心思。
“南栀,把匣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给她们看看,都看仔细了。席家的宅院是不大,不过要是哪天丢了一个人,卖了一个人,死了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