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能怎么做?”
稚嫩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在这个不算大的房间中,甚至有着振聋发聩的回响。
席沐卓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推了十二公子一下,目光落在了席雨歌的身上。
“你,你说什么?”
席雨歌依旧靠在床头,不过这一刻她没有别开头,更没有躲避席沐卓的目光。
“三哥,我不说是因为,这件事……你管不了。”
席玉琪是嫡出的小姐,身份本就不是她们这些庶出女可以比的,再加上这件事不仅仅牵扯到她一人,就算席沐卓是长子,也无法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
“等一下,雨歌,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你可不能因为跟玉琪有过节,所以就……”
“三少爷,七小姐也是你的妹妹,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你不清楚吗?”十二公子再次打断了他的话,眉峰透着一股寒凉。
席雨歌这一次抬头朝他看去,疑惑的想着:他为什么一而再的帮她?难道他和半年之前的席雨歌认识吗?
“我的意思是说,雨歌,凡事要有证据,不能信口胡说。”
席雨歌摇了摇头,“我没有证据了,证据被水浸没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半年前,我得了一场大病。家里人都说我是在归园不甚得了风寒,可实际上……我确实得了风寒,不过却是寒气入体。三哥,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去年年关的时候,夫人曾带着二姐和五姐来归园送东西。而且为了给二姐求一个好姻缘,夫人还特意去了一趟慈济庵。”
静安师太想了一下,微微颔首,“贫尼依稀还有些印象,当时席夫人确实求了姻缘签。”
“七小姐说这些话,可是那天发生了什么?”
沈诺心中对她有愧,毕竟这事是从他口中传出去的。
而且他是出于好心,不过在他心里却又感觉自己是个告密的小人。
“那天我掉进了归园附近的那条河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静安师太捏着佛珠闭上了眼睛,嘴唇嚅动,似乎在念着什么经。
“掉进河里?”
席沐卓惊讶的看着她,去年年关的天气可是冷的很,不说滴水成冰,可这河水那也是寒冷的能冻死人。
况且席家归园在埕冢的后山上,这里的河水,实际上就是山泉水。
这水从山顶流下,经过归园的这一段,河道宽且深。
如果赶上雨季,这段河水甚至会暴涨。
这也是为什么这段河水的南面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山坳,那是人为挖掘出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河水暴涨的时候,让一部分河水可以泄出,不至于淹了归园。
不过如今那山坳里装的却都是腐尸。
从这一点看,这段河道的水绝对不浅。
就席雨歌的小身板来说,如果掉下水中,足可以将她淹死在里面了。
再加上山泉水一直不停的在流动,就算天气再冷,也不会将整个河面冻实。
而为了取水方便,住在这山上的人大多都会砸了冰面,不让河水冻住。
所以这人要是掉了进去,别说寒气入体了,就是小命丢了也不为过。
“你,你怎么会掉进那里面?”
席雨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像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面那不是一条河,那是一个女人。她说,她是我的小娘。我只是想去抱抱她,可我快要抱住她的时候,就掉进了河里。三哥,河水好凉啊,它把我小娘都冲没了,我想叫都叫不出来,我想让五姐姐拉我上去,可她却在河边静静的看着我,而她的身边还站着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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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砰”
两拳打在墙壁上,那闷响除了让人感觉到疼之外,还有就是一鼻子的灰。
沈诺拍了拍席沐卓的肩膀,“省点力气吧,别伤到手。”
“她们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做这样的事?雨歌已经没有亲生母亲了,她碍找她们什么了?把她撵走还不够,还要杀了她?她今年才六岁,她才六岁。”
十二公子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我还想着,这丫头的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可是真够亮的,原来是凡事她都看的明白。”
“我宁愿不明白,这对一个小姑娘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朱怀忻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发红。他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是说这些森宅大院里的龌龊事他没见过,只不过他经历的绝对不比席雨歌早,也不会比她更加深刻罢了。
况且他的亲妈还在,曾是宠妾,现在更是王府里的当家主母。
有这么一个靠山在,就是他家老爷子拿他也没辙。
“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十二公子问出了事情的关键,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席雨歌不想说了,因为那小丫头知道,这事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
席沐卓现在脑子里一团乱,他也想不到一个解决的法子。
雨歌说,她去河边之前是五妹妹找她一起去的,说是想要散散心。
同时也是为了给雨歌道歉,毕竟是因为她自己生病,母亲才把席雨歌撵到了归园,所以她的心里过意不去。
可到了河边,她们碰上了从慈济庵回来的二姐姐。
而二姐姐给七妹妹求了一道平安符,并送给了她。
不过让雨歌没想到的是,那道所谓的平安符,却不是求平安的,而是催命的咒。
静安师太说了,咒术并非只能用嘴念,它还能以其他形式存在。
例如:画在符箓之上,便是符咒。
用血献祭,便成血咒。
而咒术之中,正邪各半,其中方法各异,更是五花八门。
如今席雨歌虽然命大没有死,可她手里的平安符却是被水浸染过了,上面的符咒早已消失,根本不能成为证据。
这也是她瞒下这件事,未漏一点风声的原因。
难得她这么小的年纪,还能想到如此保护自己。
“我,我不知道。如果我将这件事说了,别说现在我手里没有证据,就是有。祖父还有父亲,他们都不会相信的。席家书香传家,看重的就是这点清誉,他们是不会让席家沾染上这些污秽的东西。到头来,受苦,受委屈的……还是七妹妹。”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要歪曲事实?”朱怀忻忿忿不平的握紧拳头。
“什么是事实?没有证据的事情,就不算是事实。”席沐卓这话说的无奈,却是一句大实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法尚且需要证据寻之,这家里的事情还能少了这一步吗?
“所以你对你七妹妹的话,实际上是不相信的对吗?不是什么狗屁清誉,而是你都不信,你要怎么去让你的祖父和你父亲相信,这才是重点对吗?”朱怀忻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席沐卓的鼻尖骂道:“我真是看错你了,还以为你们席家能教出一个什么正人君子呢?狗屁,我看你连你那个只会打架的四弟都不如。什么叫没证据?一个六岁的孩子会拿自己的命去说谎吗?还有,是谁让她来归园的?是她自己愿意来的吗?是你们家的席夫人为了自己的女儿,把人家的女儿给撵出来的。你不是要证据吗?回去问问你那个二姐姐,她要是不说,找人把她抓了,吓上一吓,我就不相信她敢不说实话?”
席沐卓脸色铁青,“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的脑袋里还有王法吗?”
“你有,你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把这事压下去,不了了之。所以人家才会说,不想告诉你,不想让你知道。还满嘴的仁义道德,还有脸跟人家大呼小叫,看看你自己吧。不过也是小娘生的,你今日能冷眼旁观她的死活,早晚有一日就会轮到你。”
席沐卓一把拽住了朱怀忻的衣领,“你再说一遍,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朱怀忻仰头朝他瞪了过去,“我说怎么了?你就是一个伪君子,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