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沐卓骑马过来,一眼就看见了肩膀被抓了还探着身在外面不老实晃悠的席雨歌。
那张俊秀的脸立刻绷着说道:“雨歌,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进马车里去,有没有规矩了?”
席雨歌一见席沐卓就在自己眼前,将她挡在了身前,顿时没了声音,也不挣扎了。
任由沈诺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拎了进去。
只是当车窗的帘子落下的时候,她的眼睛不着痕迹的朝白笙的方向瞟了一眼,却见他已经转身去取什么东西了,似乎并没有在意刚刚发生的一切。
席雨歌此刻的面色清白的几尽剔透,眸色再也没有之前的调皮胡闹,飘忽的连她自己也许都没有感觉出的茫然自失。
她整个人静静的坐在那,似乎连呼吸都不闻了。
沈诺看着席雨歌闷闷地窝在一旁,以为她是生气他拎着她进来,不禁有些头痛的开口说道:“小姐,奴才刚刚冒犯了您,请您责罚。”
责罚?
席雨歌抬头看了过去,视线微微有些模糊。
她那双漆黑的眼瞳此时也从眼底拢上了一层浓浓的水雾,一团团,一圈圈,遮住了她的眼瞳,看不到丝毫的清澈。
刚刚如果不是他,她这“故人相见”,恐怕没这么容易收场。
她为什么要责罚他?
她甚至应该感激他。
在别人的面前她可以装的天衣无缝,可对于这些“故人”——
依旧是她的“魔障”。
“小姐,小姐……”
南栀叫了席雨歌几声她都没有反应,只看见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凄凉又无助。
悲凄的让人心碎。
沈诺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小姑娘竟然被他惹哭了。
从来没有哄过女孩子的他,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席雨歌咬紧牙关,这一刻她根本无法顾忌周围的三个人被她的眼泪弄得有多慌乱,她的心里如火中烧,一句又一句的质问着: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没有死?
凤卫数千高手,追杀他至琼谷,她以诛神伏羲阵囚禁他于荫暨峡。
当年她亲眼看着整个峡谷山崩地裂,险峻的岩壁沟壑瞬间被夷为平地。
数百凤卫因此跟着葬身于此。
可他……可他为什么还活着?
席雨歌指节握的发白,身上的杀戮戾气瞬间涌出,寒凉刺骨。
沈诺常年练武,对杀气格外敏感,当席雨歌的杀气外泄的一刹那,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一层冷汗竟然从他的脊背被硬生生地逼了出来?
沈诺目光沉凝的盯着席雨歌,这小姑娘的周身弥漫着寡淡凉薄气息,杀气入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一股煞气直冲她的眉宇间,很快就会冲入天灵。
沈诺来不及想这其中的原因,凝着真气的一掌直接拍在了她的后心上。
真气入体,强横霸道。
直入她的心脉,那口强忍着被她咽下去的腥甜,再次涌了上来。
“噗”
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那一瞬间吓傻了南栀和白芷,但却救了席雨歌一命。
那混沌的意识渐渐的变的清晰起来,她那恍惚的眼睛也渐渐有了焦距。
“小姐,你怎么了?猪名你在干什么?”
席雨歌一把拉住要冲上去的南栀,咬牙说道:“他,他救了我。”
南栀听了一愣,眼泪立刻流了出来。
“小姐,他都把你打吐血了,你怎么还说他救了你?”
席雨歌脸色惨白地抬头看向沈诺,嘴角的血迹还没有干。
“有人对我用了咒术。”
席雨歌的声音不大,可沈诺听了她的话却是脊背一紧。
“咒术?小姐可知道什么是咒术?”
席雨歌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半年前我大病一场,差点死了,也是因为咒术的原因。所以……我可以感觉到。”
沈诺不知道半年前她出事还有什么隐情,不过刚刚还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突然神智大变,似有走火入魔的倾向,这一定是哪出了问题。
可他没想到,有人竟然在他眼皮底下用了咒术?
“小姐可知那人是谁?”
席雨歌捂着胸口说道:“是刚刚那些人中的一个。”
沈诺立刻问道:“能确定是哪一个人吗?那个人什么样子?”
席雨歌微微摇了摇头,“我没看清他的样子,不过……他的头上别有一根木簪。就是那个人。”
“木簪?”
“那簪头雕刻的是一只四足蛇,不过却没有眼瞳。”
“没有眼瞳?”
席雨歌脸色惨白,却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双小手笔画着说道:“就是眼瞳,它没有眼瞳,空空的,只有一个眼眶。”
沈诺眉头猛地一蹙,“小姐可是看清楚了?”
“我看的清清楚楚。这样的簪子我四哥也有,不过是玉的,不是木头的。而我看见的那支,是一支没有眼瞳的四足蛇木簪。”
**
沈诺掀开车窗帘子的一角,朝外面望了望。
直到已经看不到秦家的车队以后,他才叫人停车,紧跟着跳了下去。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可沈诺却没有回到马车上。
席雨歌靠着车厢,不经意的朝车窗帘子的缝隙中往外瞟了一眼。
此刻沈诺正和席沐卓说着什么,神情冷肃,眼风冷冽。
“这是出了什么事?沈诺怎么下车了?”朱怀忻低声问了一句。
十二公子不甚在意的说道:“大概是马车坐久了不舒服,所以想骑马了吧?”
“不对,沈诺哪有那么没有耐性?我看是那个七小姐闲的闷了,要找吃食吧?”
“别把人都想的跟你一样饭桶。”
朱怀忻闻言朝他瞪了过去,“别总是针对我好吗?现在是谁在陪着你骑马?是沈诺吗?本公子还从来没有遭这份罪呢,这马鞍硬的要死,硌的我屁股都疼。”
“那你去坐车啊。”十二公子朝着马车的方向努了努嘴,“看看人家要不要?”
朱怀忻哼了一声,“人家连你都看不上,我就不自讨没趣了。再让我搬一个大箱子下来,我非累死不可。”
他就没有见过这么鸡贼的小姐,戏弄他搬个大箱子出来,竟然在临上车的时候,让他再把箱子搬回去?说是弄错了?这不是要他命吗?
席沐卓突然朝着十二公子喊道:“千仞,你过来。”
十二公子微微皱眉,立刻打马颠了过去。
他刚一下马,席沐卓就对他招了招手,十二公子立刻附耳过去。
“秦家的商队不对劲儿,沈诺怀疑可能有北芪的人混在里面。”
十二公子眸光一沉,“能确定吗?”
沈诺微微摇头,“不能。”
“你怀疑什么?有危险?秦家通商六国,就算有北芪的人,也并不奇怪。”
况且禺中并非闭关锁门,时常也会有北芪的商人来做买卖,甚至黑市上还有卖北芪的奴隶。
“刚刚经过秦家车队的时候,那几个搬车的家奴身上都有功夫傍身,而且都不弱。如今是非常之时,不得不防。”
十二公子想了片刻,“那就派云尘跟着他们。如果无事便好,不然……就杀了。”
如今情形不同寻常,自然要更小心一些。
万一十二公子暴露了行迹,事情总归是不好办的。
沈诺微微颔首:“明白。”
席沐卓面色凝重的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十二公子,你还是不要骑马了,上马车吧。”
十二公子欣然点头,“听你的。”
席沐卓扬声说道:“千仞,你去马车上伺候七小姐,猪名先跟着我。”
十二公子没等马车停下来,转身快步追了上去,轻轻一越,人已经身手矫健的跳上了马车。
朱怀忻看着十二公子上了马车,嫉妒的嘴巴都快能挂油壶了。
不禁小声嘟囔了一句:“他这哪是去伺候的?分明就是去追媳妇的,看那猴急的样儿。晏子初,你的矜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