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夫给桑妤包扎好伤口,柳氏就命所有人都去门外候着。
房里只剩下了她和桑羽若。她将手里一直握着的东西递到桑妤面前。
“这不是何文给清竹的玉吗?舅母你怎么给带过来了?”桑羽若小声惊呼了一下。
柳氏没有回答,而是示意同样一脸疑惑的桑妤揭开锦帕。
桑妤虽然不解,但也依言将锦帕的四角展开。
中间的玉佩碎裂成了好几块,桑妤看着那些碎玉上的花纹,心中惊疑,便拿过碎玉放在自己的掌心拼凑起来。
拼凑起来的玉佩大小不过寸许,中间是两尾正在嬉闹的锦鲤浮雕。边缘则围绕着繁密的镂空桑叶,整块玉因缺口不平整而显得坑坑洼洼,但并不影响大家看出原貌了。
“这不是阿妤的你的玉佩吗?难道是你与苏家……这怎么可能!”桑羽若满脸震惊,目光不停在桑妤的脸上和她掌心的碎玉上来回地游移。
“瞎想什么呢?”柳氏轻斥了一声,接着在桑妤边上坐下,将她手上的玉重新放回锦帕,包好,“我记得你一年来信提过,这玉不慎遗失,如今怎么会……”
“这不是我那块,虽说无论样式,玉质几乎未差分毫,但鱼尾上少了划痕。”桑妤单手支着下巴,表情若有所思。
“我知道,可其他人难免会多想,为了少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方才我在正堂便没说。”
“嗯。”桑妤颔首,转而面向桑羽若问道:“这玉是怎么摔的?”
“阿言当时让清竹交出荷包,清竹没答应,阿言就让下人去抢,混乱中荷包就掉地上了。”
“就摔了一次?”
“是啊,怎么了吗?”桑羽若觉得莫名其妙,但见桑妤郑重其事的表情,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呃~没什么。”
桑妤见柳氏和桑羽若都疑惑地看着,才解释道:“只摔了一次,不可能碎得这么厉害。”
“确实,这个事情我私下与你爹说道一下。”柳氏表情略显凝重,“清竹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她是绝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
“清竹行事谨慎,就算真是与人私通,也会遮掩得很好。怎会青天白日里恰好被桑言和羽若撞见?再说那小厮,行为举止也委实奇怪了些。”桑妤细细分析道,随即又问了桑羽若一句,“怎么今日忽然走了那条巷子?”
“啊?“桑羽若心中正想着事,听桑妤问话才猛然回神,“哦~早先与苏家,林家的三位小姐约好了今日一同去挑选首饰,后来准备归家时巧遇阿言,就又逛了一会儿,因为马车已经先回了府,便就近走了那条巷子。“
听完,柳氏面色一肃,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桑妤面色有些苍白,便转言让她躺下休息,接着拿着碎玉,带着桑羽若离开了。
房间里一片安静,桑妤才放松了绷紧的神经,任由疼痛肆意侵袭。双手发泄似地揉捏着锦被。她不敢眨眼,双眸睁的大大,眼眶氤氲着水汽。
仿佛回到了那段久远的时光里,那时她和安黎他们在街头流浪,常常被人欺负,身上也总是挂彩,可大家在面对伙伴时,都是笑嘻嘻地插科打诨,只有在背过身后,才会默契地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半柱香后,桑妤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痛感,她抚了抚捏皱的被面,然后右手盖住了双眼,直到感觉掌心满是湿意,才移开了手。
铃儿小声地敲了敲门,听到桑妤应声,才端着饭菜进来:“小姐,先用午膳吧”。
“嗯,清竹她……怎么样了?”
“打完的时候已经去半条命,他们把她关在了偏院的空房里,刚才夫人让李大夫看过了,婢子也给她上了药……只是李大夫说这几日不发热便无事,可要是……”铃儿说到最后有些泣不成声。
“清竹会没事的,这几天你也不用来我这侍候了,好好照顾清竹,需要什么药或是银钱不够,你便来和我说。”桑妤对着玲儿柔声说道。
“奴婢替清竹谢谢小姐。”铃儿用袖子抹了眼泪,抽噎道。
“好了,莫哭了。扶我过去用膳吧。”桑妤起身,搭着玲儿的手到桌前坐下。
她草草吃了几口,就让玲儿收拾好离开,然后倚坐在软塌上,随手从边上的架子里抽出一本书,随意地翻动着。
这件事怎么看都有苏家的手笔,这苏家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此时,苏家书房
苏墨正坐在书案前翻阅着珍宝行上个季度的账单,听见书房外有人疾行而来,他便将账本合上,放置一旁。
房门被人敲响,进来的是他的侍从苏敏。
“那边如何了?”苏墨神情温和,语气轻缓地问道。
苏敏行了个礼,弯着身子回道:“具体情况不知晓,柳氏进去后,那丫头就被打了三十大板,给关了起来,桑少主则似乎受了伤。”苏敏有些失望地小声嘟囔着,“还以为会闹起来呢……”
苏墨听着倒是笑了起来:“无妨,本也没想这一次就能如何,只是种下颗种子,桑妤是桑耀唯一的嫡女,这样处理也是自然的,毕竟明面上总是要护着的。”
“家主,那接下来……”
“剩下的我们不用出手,桑言会做的很好。”苏墨神色悠然地呷了口茶,
“家主英明。”苏敏又行了一礼。
“行了,你下去吧。”苏墨挥挥手。
苏敏恭敬地退了出去,并重新关上门,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矗立在一旁的何文一眼。
“你也听见了,这若非桑妤极力庇护,那丫头又怎会只是挨一顿板子?”苏墨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大木头,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出去吧,不放心便去看看。”
何文闻言,便抱拳退下了。
“大哥,桑家出什么事了?”话落,书房合着的窗户被人打开,苏清以吊挂金钩的姿势,在窗外来回地晃着,嬉皮笑脸地问道。
“下来!”苏墨板着脸呵斥道。苏清撇撇嘴,一个翻身进来,斜坐于窗边的椅子上。
“有门不走,非要翻窗,这几年你在外面都学了什么?我苏家男子皆秉承君子之风,你看看你,哪点是君子所为,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出去!”苏墨看着自家不省心的弟弟,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
“怎么没有君子之风,梁上君子也是君子啊!”苏清看着他家兄长瞬间又黑了几分的脸色,笑得更开了。
“哼!”苏墨重新拿起账本,侧了侧身,一副懒得理人的模样。
“大哥,我过来是问个事,就是……我放桌子上的那块玉佩,是不是你拿了?。”苏清手指顶着茶杯来回转着,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
“大哥,你怎么顺便拿我东西,还不说一声?”苏清放下杯子,有些不满地看着苏墨道。
“那是桑少主的玉佩吧,怎么在你这?”苏墨翻过一页,幽幽地开口。
“你都知道不是我的,怎么还拿?快还我,我好还人家。”苏清走到书案前,冲着苏墨摊开了掌心。
苏墨合了账本,作势要打他掌心,苏清反应迅速地缩回了手,苏墨见此,没好气地说道:“我已经替你物归原主了。”
苏墨似笑非笑地欣赏着自家弟弟瞬间焉了的神情,戏谑地笑道:“我问你,桑少主的玉佩怎么在你这?”
“就是那次洛水寨啊,她救了我,玉却掉了,我本来打算还她的,谁知一转身她就走了。”苏清背过身,半靠着书案,老实地解释着。
“这次见到,怎么不见你还她?莫不是你喜欢桑少主?连玉都舍不得还了?”苏墨看着背对着他的弟弟,轻笑道。
“大哥,你别多想?就是她救我那会儿我捡的,只不过来不及还她,她就走了……算了,不跟你说这个,既然你已经把东西送还回去,那就没事了,走了,不打扰你看账本。”话落,苏清翻身跃窗而出。
苏墨看着大开的窗户,眸中隐隐有一缕忧虑……
而苏清从苏墨那里出来,就回了自己的院落,他拍拍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心里不知怎的,竟然有些窘迫。
他感受着自己胸膛里有些快的心跳,看着已经放晴的天空,不自觉地想起那个挡在他身前,英姿飒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