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刚过,汪掌柜就带着李大厨到了,因为桑妤腿上有伤,便只在一旁口述,好在李大厨经验老道,做出的成品,口味上虽略有偏差,但美味的程度却有过之而不及。
汪掌柜与桑耀尝过后都对味道十分满意,只是对卖相颇有微词。桑妤拿出了图纸,是用来专门盛放肉蟹煲的铜盆。
与现代的简约不同,图中的铜盆以麒麟的四肢为支撑,铜盆周围皆是祥云绕月的图样,看起来十分的华贵,同时一边还备注了两个不同的尺寸。
“制作这铜盆怕是要些时候吧。”桑耀皱眉。
“时间上倒是没什么,明日才中元节,加上所需数量不多,中秋前必能完工。”桑妤低眸解释道。
“中秋?”桑耀眉头皱的更紧。
“中秋吃蟹本就是传统,铜盆表面镀银,应映月之意,再来家人同桌共食,则是应团圆之象。”说着,桑妤又拿出两张写满字迹的纸张递给汪掌柜看。
汪掌柜看过后,不禁露出一丝喜色,他冲着书房中的两人点点头,随即将纸递给了一边的桑耀。
待桑耀看完后,桑妤才开口说道:“找个说书人润色一下,在中秋前宣扬出去,再去惊鸿园找班主编个曲目,在中秋前的第七天,第五天,第三天的当晚,我们包下一场做义演……”
三人经过一番商讨后,便拍板用这个方案,随后就细节方面再一次进行了讨论,汪掌柜才带着李大厨离府。
桑妤是跟着汪掌柜一起出的书房,走时低头行了个礼,目光盯着自己的指尖,像极了一个正在与父亲置气的小女儿。而桑耀连个余光都没给她,肆意地挥挥手,就开始专注地看起了账本。
第二天是中元节,日落后的锦绣城灯火阑珊,城中河中星星点点的河灯,耀眼得仿那天界银河,不中因中为是元节,街巷热闹了一阵子后,人群就各自分散归家了。
桑妤没什么凑热闹的心思,加上有伤,早早就歇息了。
隔日听闻桑言当晚在外与人起了争执,还受点伤。
接下来的日子里,桑妤似乎对任何事都不闻不问,只专心养伤。清竹仍一直被关着,玲儿两边跑着,人也跟着清减了不少。
某日,玲儿一进来就满脸喜气与她说道:“外面的人这几日都在议论肉蟹煲的事儿呢,城中的富户都直接去温炉酒肆下单子了。”说着,她忽然撇了撇嘴,语气变得有些闷闷不乐“可都被汪掌柜推了。”
桑妤笑笑,却没出言解释。
其实关于肉蟹煲,她不过是杜撰了一个故事,一家富户的老夫人在中秋夜,邀失和的子女同桌共食肉蟹煲时,说起了过往。子女们听后十分羞愧,于是放下芥蒂,齐心将家里生意经营地蒸蒸日上。
家和万事兴的噱头,无论城中那些富人相信与否,都会想法在中秋夜吃上肉蟹煲。为了讨个彩头也好,为了尝个新鲜也好,重要的是不能失了体面。
城中的富户虽不及苏,桑两家,却也是家底丰厚,相互间自然少不得要掐尖儿攀比。之所以不让他们直接下单,而是故意在义演结束后,让众人抽竹牌。
这不过是个讨巧的小手段罢了。
抽到牌子的富户自然满心欢喜,若是没抽到的,也可以想办法找到抽到牌子的平民,将牌子弄到手。牌子的数量是按照城中富户的数量定下,若是有心,自然都是吃的上的。
这般故弄玄虚,一是为了提升肉蟹煲的身价,二是挑起那些富户的攀比与猎奇之心。不容易得到的,才更有味道不是吗?
今夜是最后一场义演,会在谢幕时将做好的肉蟹煲分给在场的三个人品尝。这三人分别是刚返乡的陈御厨,城主家的老夫人以及善写美食评文的墨客元扬。
桑妤打发走了玲儿,然后走到窗前眺望关押着清竹的院子,想着玲儿方才说起清竹已经能够下地,心中终于松了口气,虽说父亲依旧没让放人
“咻!“
有利物破风而来,桑妤一惊,侧头后仰,就见一把飞刀从眼前掠过,末端系着的红色丝绦扫过睫羽,然后“笃”地一声定在了屋里的墙上。
桑妤瞟了窗外一眼,才去拔下飞刀,打开了钉在刀尖上的纸条:
今夜戌时五刻,月下清风,未尽之约。
想起上次在清风楼空等半宿,孟平都没露面,桑妤嗤笑一声,将纸条揉成团捏在手心,重新走回窗前,摊开手,任风吹散掌心上的那些碎屑。
“小姐,羽若小姐来了。”清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因为玲儿还要照顾清竹,所以她不在时,原本洒扫院落的清莲就会近身待命。
桑羽若今日身穿雪青色花缎云纹千水裙,外罩兰紫色轻纱,头梳垂鬓分肖髻,垂下的长发用发带系在身后,发间金玉点缀,看上去婉约灵动,又不失优雅华贵。相比之下,桑妤的日常着装就有些过于随意了。
“阿妤,舅舅说让你今晚去一趟惊鸿园,在义演谢幕时上台致辞。”
“你去回了父亲,就说我身体不适,没法子去。”桑妤懒懒地靠着窗框,漫不经心地回道。
桑羽若走到桑妤身侧,轻摇着她的手臂,半促狭道:“你莫不是还在与舅舅置气?”
“为何会这样想?”
“这段时日,你除了与大家一起用膳,都是在屋里呆着,也不理人,不是还在置气是什么?”桑羽若嘟了嘟唇,语气有些幽怨,“你都不知道,舅母见你和舅舅都这般冷着,心里可是不好受了。”
“我往日里不也是这样的?”桑妤微微一笑,伸手戳了戳桑羽若的腮帮,神情慵懒。
其实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个性都有些宅,若是无事,就会待在房里冥想,或是看看话本打发时间。作为桑家少主,她自然不可能这样清闲,理论上应该要跟着家主学习交际,熟悉人情。不过桑耀没提,她自然也不会去主动过问。
桑羽若拍掉她的手,面上半信半疑,思索了一会儿才喜笑颜开,“好像确实如此,那我要赶紧去和舅母说清楚,省得她继续忧心。”
说完,也不等桑妤反应,就急急忙忙地跑了。
桑妤好笑地看着桑羽若的背影,然后随手拿过一本话本,倚坐在软塌上等着夜幕降临……